劉婷云幽幽地嘆了口氣:“我擔心的,正是這點,你為了讓我安心,為了向天下顯示你不棄發(fā)妻,念及舊情,居然可以放棄王妙音,居然要撮合她和劉裕。難道你不知道,讓北府軍統(tǒng)帥和建康城的高門世家真這么聯(lián)姻了,你的皇位,就不再穩(wěn)固了嗎?!”
桓玄的臉色一變,轉(zhuǎn)而笑著擺了擺手:“婷云,你多心了,劉裕今天當眾幫忙奪璽,已和王家謝家成為死敵,再不可能聯(lián)手,我今天本是看到劉裕賣力,一時不忍,想安慰他一下,再說,如果他跟王妙音結(jié)婚,出于以后圈住老婆的需要,也一定會幫我對付退位的司馬氏一族的,甚至真的跟成濟一樣,把司馬德宗等人斬盡殺絕,為我擔這個惡名,豈不快哉?!”
劉婷云的臉上閃過一絲可怕的神色:“靈寶,你知道我有相人之術(shù),多年前我就警告過你,今天我細細觀察,再次確認這點,劉裕龍行虎步,視瞻不凡,絕對是人主風范,這樣的人,不會被任何人所掌控,一定會危及你的帝業(yè),如果你真要大楚江山千秋萬代,請一定要將他除去,不然,悔之晚矣!”
毒婦進言寄奴危
桓玄這下子一身冷汗冒出,酒也醒了一大半,看著劉婷云,咬著嘴唇:“你這話,可是當真?”
劉婷云極為肯定地點著頭:“千真萬確。這些年,我多次暗中觀察劉裕,越發(fā)地相信我的判斷,靈寶,聽我的話,一定要趁著現(xiàn)在還能控制劉裕,把他除掉,不然他真正地掌了軍,就悔之晚矣!”
桓玄默然良久,才嘆了口氣:“婷云,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在這個時候,還不能對劉裕下手,劉裕確實有人主之相,不止你一個人說過,從他以一介草根身份,能在北府軍中呼風喚雨,讓人甘為之效死,我就知道,此人絕非凡品,但若不是有這樣的本事,我又怎么會看重他呢?”
劉婷云急得一跺腳:“靈寶,你沒有控制劉裕的把握,你也知道,北府軍將士,都愿意為之效死,你還…………”
桓玄笑著擺了擺手:“就是因為劉裕講義氣,重兄弟之情,所以即使恨我入骨,也不會造反起兵,因為這時候起兵,會讓成千上萬的兄弟,以及他們的全家,全族,都冒著殺身之禍。我上次試探過劉裕,給他一支軍隊,讓他去平定天師道,如果劉裕真的有異心,當時就反了,可是他打敗了天師道,肅清了東南之后,卻是把全軍都交還給了我,加上這次,他肯孤身一人來建康,在大殿之上,任我宰割,這就說明他并無反心,如果他真的有不軌之圖,又怎么可能敢冒這個風險呢?”
劉婷云緊緊地咬著朱唇:“那是因為上次的將士家屬都在京口,被你控制著,他若真反,部下不會有多少人跟隨,多數(shù)人必然顧及家人而散去。而這次來參加你的登基大宴,是因為不來不行,如果不來,你必殺他,這個道理,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桓玄微微一笑:“現(xiàn)在我登基為帝,以后還要北伐中原,掃清關洛,一統(tǒng)天下,仍然需要劉裕為將為我打天下,他一心要北伐,而北府軍諸將也需要戰(zhàn)功晉升,如你所說,只要我一直控制著他們的家屬,那又何懼他們起兵造反呢?在吳地平定天師道不會,以后北伐中原也不會。我想讓王妙音嫁給劉裕,就是想再給他加一層牽絆,這樣逼劉裕以后北伐燕國,面對慕容蘭時,也能狠得下心,至于北伐完成,天下一統(tǒng)之后,到時候也不用再留劉裕了,就按你說的,把他清理掉!”
劉婷云長嘆一聲:“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這次放過劉裕,以后一定會后悔莫及的!”
桓玄哈哈一笑,一把把劉婷云攬入了懷中,重重地滾向了一邊的臥榻之上:“朕要是今天放過了你,才會后悔莫及的!”
紅燭熄滅,臥室之內(nèi),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息之聲,窗格微搖,把那夜空之中掛著的一輪明月,圈在其中。
京口,江乘,蔣神廟。
一個戴著斗笠,行色匆匆的黑色勁裝大漢,走到了廟前的空地之上,輕輕地抬起了頭,學著布谷鳥,叫了三聲,最后說出一句“京八同志”!
四周冒出了二十多條黑影,連同這條大漢身后跟著的另一個漢子,漸漸地圍了上來,月光如水,灑在這片空地之上,照著迎面而來的劉毅那張陰郁的臉上,只聽他緩緩道:“保國衛(wèi)民。寄奴,我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呢。”
來者正是劉裕,微微一笑:“就因為我今天助王謐奪下了玉璽,你們就以為我會真的倒向桓玄嗎?”
何無忌嘆了口氣:“假作真時真亦假,老實說,今天我也在場,看著你那樣,我也不知道你是在演戲還是當真了。”
劉裕嘆了口氣:“我若是要那榮華富貴,還與各位在這里冒著殺頭滅族的危險,結(jié)這京八黨做什么?今天我在大殿上所做的一切,一是為了蒙騙桓玄,二是為了保護妙音。不過是誘敵之計而已,難道大家真的看不出來嗎?”
劉毅微微一笑:“只怪你演得太逼真了,連妙音都給了你一巴掌,我們有些想法也難免吧。對了,臉疼不疼?”
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哄笑之聲,劉裕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別說這個了,妙音也是自保,如果不演得象一點,只怕性命當場就不保,如果她和她家不表現(xiàn)得極力反抗,力保這皇后之位,桓玄反而會起疑心。還好,這最艱難的一關總算是過去了,希樂,我也得感謝你,讓謝混表演得這么象。”
劉毅勾了勾嘴角:“那不是我的功勞,他是真給你氣到了,現(xiàn)在謝家閉門謝客,不問世事。桓玄也真正地放了心,今天的儀式一結(jié)束,就讓刁逵去歷陽,繼續(xù)當豫州刺史了,而中領軍一職,則交給了桓謙擔任。吳甫之和皇甫敷兩部,也離開了江乘大營邊上的九鄉(xiāng)河和蔣山,轉(zhuǎn)屯城南,是對我們放下戒心了。”
劉裕微微一笑:“那正是我們起事的絕好機會了。桓玄自以為我會向他效忠,不再設防,而因為他的新皇登基,兼任南徐州和兗州刺史的桓修,兼任青州刺史的桓弘,這兩天都會回到京口城和廣陵城中,安排州中人事。兩處軍營,會暫時交給司馬刁暢和朱齡石管理。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這次動手,就是圖兩個字,一個是快,一個是狠!一擊斃命,不給桓玄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