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點了點頭:“很好,我這就回去,天王的話,我會一字不差地向著我家主帥稟報的!”
他說著,向著苻堅行了個軍禮,轉身欲走。
苻堅向著邊上掃了一眼,只見在城墻的遠端,慕容蘭一身戎裝,扶著城墻的垛口,目不轉睛地看著劉裕的身影,眼神之中,盡是異樣的光彩,苻堅的嘴角勾了勾,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一邊的苻融湊了上來,低聲道:“天王,為何要答應他們的條件?我軍若退,豈不是氣勢上落了下風?”
苻堅微微一笑,說道:“陽平公,你還沒有發現嗎?這是我軍的大好機會啊。謝玄本來想要氣勢上壓住我們,所以又是派劉裕過來傳信,開出這個狂妄的條件,以為我們必不會答應,如此更加打擊我軍士氣,但孤偏偏就應允了,如此一來,他們只能主動渡河進攻了。這半里之地,根本不夠數萬大軍展開的,到時候前鋒幾千人上了岸,大部隊卻是在河中,我軍正好可以…………”
苻融跟著笑了起來:“半渡而擊!天王,妙啊!臣這回是真的服了您,想不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您突然能找到克敵制勝之道啊,只是…………”
說到這里,苻融的臉色微變,張了張嘴,卻是不再繼續說下去。
苻堅笑著拍了拍苻融的肩膀:“只是這樣做,半渡而擊,非君子以德服人所為,是嗎?”
秦王宏愿天下一
苻融“嘿嘿”一笑,沒有直說。
苻堅看著劉裕那遠去的背影,冷笑道:“孤可不是宋襄公,為了那些道義原則,連勝利都不要了!傳令,所有前線部隊,后撤半里,留出兩百步的空間在河岸之上,等晉軍先鋒上岸,大軍在淝水之中,陣型未穩之時,給孤全線出擊!陽平公,你親自指揮!”
苻融的眼中閃過一道興奮之色:“遵命!”
苻堅的目光掃過了其他一臉興奮,滿是期待的將帥們的臉,沉聲道:“中軍這里,由陽平公指揮,按我們原來的布置,現在北府軍也是三軍依次排開,謝琰在左,謝石在右,謝玄親自指揮中軍,我們也相對應之。張蠔將軍,你去左軍,對陣謝石,待其半渡,痛擊之!”
張蠔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顯然,在這個時候沒有留在正面,還是有些不甘,苻堅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笑道:“張將軍,謝石和桓伊的右軍在敵軍中戰斗力最弱,我們需要你
終極無間呼欲出
慕容蘭面無表情地行了個軍禮:“遵命。”
轉身的一瞬間,慕容蘭的目光跟一身文官打扮,站在一個不起眼角落里的朱序相對,而朱序的身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神色緊張的文士,正是那涼國的亡國君主張天賜,三人的目光相交,微微點頭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之中。
當慕容蘭和張夫人的身形消失在城樓之下時,一邊的文官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朱序和張天賜二人,還在城樓一角,冷冷地看著站在城頭的苻堅。
朱序看著張天賜,微微一笑:“怎么了,涼王殿下,你現在還下不了決心嗎?”
張天賜看著苻堅,又轉頭看了看張夫人遠去的方向,嘆了口氣:“朱將軍,真的能象你說的這樣,此戰晉軍勝利嗎?當年我二十萬涼國大軍,也不是十萬秦軍的對手,今天是反過來晉軍不過八萬,秦軍卻有三十萬之眾,怎么看也不象晉國能勝啊。要不,咱們再觀望一下如何?”
朱序搖了搖頭:“涼王,軍事并非你所長,如果打仗是比人數多少的話,那前天夜里洛澗之戰,五千晉軍又怎么可能滅得了梁成的五萬精銳呢?”
張天賜勾了勾嘴角:“也許,也許是那梁成在夜里沒有設防備,給偷襲了吧,不然我是無法想象,這仗是如何打的。”
朱序笑道:“涼王啊,梁成是宿將,怎么會在敵前不設防備呢?我問過那些逃回來的丁零人了,他們當時是阻水列陣,擺下了陣形,甚至還設了埋伏,但晉軍就是正面渡河強攻,梁成軍不能抵擋,才會大敗,這兵向來貴精不貴多,一夫拼命,萬軍辟易,可從來不是看人數多少的啊。要不然,這仗根本不用打,光靠這苻堅起兵百萬,晉國就可以直接降了啊。”
張天賜喃喃地說道:“今天可是光天化日,兩軍對陣,晉軍真有這個本事,能渡河擊敗秦國的幾十萬大軍嗎?朱將軍,我覺得還是小心為上,要不然,等秦軍敗了,咱們再逃,才是萬全之策吧。”
朱序的臉色一變,低聲喝道:“那到時候你我的身份就是戰場的俘虜,不是助晉破秦的功臣了。咱們都是兵敗被俘之人,這性命早該當作撿來的,有這機會能報國雪恥,是上天給我們
衣冠正溯今何在
淝水,東岸,八公山。
密密麻麻的北府軍陣前,彌漫著重重的殺氣,在劉裕前往敵營談判的時刻,八萬多北府軍的士兵,沿著二十多里的河面,分成左中右三軍,一字排開,對面的秦軍也已經列陣完畢,雙方的戰士開始作戰前最后的準備,秦軍那里,各部各族的巫師們開始揮舞著手中的法器與樹葉,在每個跪在地上的戰士頭上掃過,賜與他們精神上的慰藉,而對面的北府軍戰士們,也多單膝下跪,任由那些手持法鈴的天師道人們,一一掃過,更是有不少人直接飲下苻水,當他們站起身時,眼中已經開始泛起紅光。
八公山上,謝玄盤膝而坐,這會兒的他,已經脫下了將袍大鎧,一身的絲綢長袍,羽扇綸巾,頭戴沖天逍遙冠,在他面前的小幾上,擺著一副上好的古琴,看起來古跡斑斑,而一端的顏色,更是極為深邃,看起來與周圍的那木色不太一樣,在站在一邊的劉裕看來,更象是有些燒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