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尚未落定,坑底的陰寒之氣仍在蒸騰,而我卻已被一只巨翼遮天的怪鳥自深淵中攫起,如風掠影般沖破昏暗,直抵天光。
那一刻,大地在腳下縮小,風聲灌耳。
當我雙腳重新觸地,四周已是一片死寂。
眾人佇立原地,目光凝滯,像是目睹了一場神諭降臨。
他們的眼中不再有懷疑,目中只有敬畏與震撼。
那怪鳥立于我身側,羽翼如墨云垂落,金瞳微閃,竟帶著幾分通靈的意味。
它低頭看我,眼神深邃得不像野禽,倒似一位久別重逢的老友,在無聲地打量著故人是否還記得舊日誓言。
然后,它展翅一旋,繞空兩圈,姿態莊嚴如祭禮之舞,最終悄然折身,一頭扎回那幽深坑洞,如同來時一般神秘莫測,不留痕跡。
我站在原地,心潮翻涌。
這不是簡單的妖禽現世——它的出現太過精準,時機、動作、乃至那一瞬的眼神交流,都像是某種宿命的呼應。
我曾在古籍上讀過,上古有“玄翎使”,乃天界遣下護道之靈,形化飛禽,不顯真名,只以羽色辨其來歷。
可這鳥通體漆黑如夜,唯尾羽泛著青銅般的幽光,竟與《三垣護道錄》中記載的“九冥玄鸞”隱隱吻合!
可那本是傳說中的存在,早已隨三百年前最后一任道主隕落而銷聲匿跡……
更讓我心悸的是,它抓我升空時,爪心并未用力,反倒像是托舉。
那一瞬間,我甚至聞到一絲淡淡的檀香混雜著陳年紙墨的氣息——那是聚仙閣深處才有的味道。
難道……它真想入閣安位?
亦或,它是來喚醒我體內尚未覺醒的某種印記?
老榮從坑底爬出時,滿臉灰土,嘴里還不依不饒地嚷著:
“何十三!你這是獨享機緣啊!被神鳥選中也不捎帶榮爺我飛一回?”
他一邊拍打著褲腿上的泥,一邊瞪大眼睛四處張望,“那大鳥呢?是不是藏哪兒下蛋去了?”
我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肥肉顫動如鼓面。
但心中卻悄然浮起一個念頭:若它真是護道仙之一,為何偏偏選在此刻現身?
又為何只對我一人示現親近?
難道大槐樹人梁之下的秘密,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古老?
就在這時,村長緩緩走近,姿態前所未有地謙卑。“小師傅……”他輕聲喚道。
我回頭,有些錯愕。
從前他對我的稱呼總是“年輕人”,帶著鄉野的隨意與試探。
如今這一聲“小師傅”,卻像是整個村子的信仰悄然轉移了重心。
“叫我十三就行。”我語氣平靜,“剛才的事,不是我召來的,我也說不清怎么回事。”
可村長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藏著釋然與信服:“您不必解釋。我們不懂那些玄妙,但我們看得見——那鳥聽您的。”
從這一刻起,我在村民眼中的身份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