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風在村口盤旋,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撲向那棵佇立百年的老槐樹。
它虬枝盤曲,樹皮皸裂如老人手背上的青筋,樹冠如傘蓋般籠罩著一片陰翳,連月光都不敢輕易落下。
即便村中燈火零星,那樹影卻始終濃得化不開,像一團凝固的黑血,沉沉壓在人心上。
多年來,這棵樹成了村子無法言說的夢魘。
每隔幾個月,總有人無聲無息地走向它,腳步緩慢卻堅定,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絲線牽引。
有人抱著樹干喃喃自語,有人跪地叩首,甚至有人爬上枝杈,用一根粗麻繩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具尸體的臉龐都凝固在極致的恐懼之中——眼眶暴突,嘴角撕裂,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村中老人私下傳言:那是秀兒的怨念未散。
當年她含冤而死,血濺槐樹,臨終一句“我必歸來”,隨風飄入泥土,滲進樹根。
從此,這棵樹便不再是樹,而是一口活的墳墓,一座囚禁怨魂的牢籠。
王村長帶著我們講完這段往事時,屋外的風突然停了,連狗都不叫了。
我和老榮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寒意。
我們走南闖北,遇過貓仙、斗過陰宅、破過尸變,可這種綿延數十年、如瘟疫般悄然蔓延的詛咒,還是頭一遭。
我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王二那般惡霸行徑,逼死秀兒父女,天理難容;秀兒若真歸來索命,我敬她是條烈性女子。
可如今,她的怨氣早已失控,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整個村子,無辜者接連喪命,這已不是復仇,而是災劫。
老榮湊近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兄弟,這水太深,咱倆才剛出道,萬一惹上煞氣反噬,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頓了頓,又補一句,“要不……先撤?”
我沉默良久。
的確,我雖有仙家護體,但終究修行尚淺,面對這等積年怨結,未必有十足把握。
可若就此退去,往后每夜閉眼,怕都會浮現那些吊在枝頭的面孔——他們本不該死,卻因一場舊恨成了人梁祭品。
我若能救而不救,與王二又有何異?
最終,我咬牙道:“不走了。先看看。”
老榮見我決意已下,立刻換上一副正經神色,轉頭對村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