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急匆匆趕來,替陳老爺把過脈,白著臉顫聲道:“陳老爺只怕,只怕,時日無多!府上還是快準備后事吧。”
烏氏和一眾姬妾崩潰大哭,“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陳宴清低眸看著昏迷躺在床上的陳老爺,心中忽然恍惚,他記得自己自幼時就厭惡父親的做派,他讓母親郁郁而終,害得四弟丟失,他每一日都等著看他老去無能的這天,如今他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他卻不覺得暢快。
郎中被數人圍著戰戰兢兢,陳宴清瞥了他一眼,“煩請林郎中借一步說話。”
言罷,他率先走出屋子,林郎中緊跟著出去。
“三公子。”郎中微曲著腰。
陳宴清問:“林郎中一直為父親看診,他怎么會突然病重至此?”
不輕不重的聲音,卻帶著怒不自威的威懾。
郎中抹了把額頭的汗,“照理老爺的身體不至于如此,可我方才探得他的脈象氣血逆亂,心液外泄,原神將脫,若不是受了大的刺激,不會如此。”
受了大的刺激么。
陳宴清輕捻著扳指,面色沉凝。
屋內的哭喊聲還在此起彼伏的傳出,陳宴清煩躁的擰了下眉,讓人送走郎中,又吩咐書硯:“傳話下去,都準備起來罷。”
書硯眼里盡是駭然,一刻不敢耽擱,立即跑出去傳話。
陳宴璘看著陳宴清離開,緩緩從回廊的拐角處走出,柳知意神色恍惚的跟在他身后,“我們現在怎么辦?”
倉皇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陳宴璘冷著眼瞥向她,不耐道:“怕什么,老頭子話都說不出。”
“可還有全忠。”
“他不敢說,他還有個妹妹在莊子上做事,知道輕重。”陳宴璘不帶溫度的目光從柳知意臉上掃過,“你只管回到父親床邊好好哭,不會有事。”
……
吟柔那邊得到消息,拖著虛弱的身體趕去槐安堂,壓抑不透光的金絲竹小徑比以往更讓人感到恐懼和喘不過氣。
陳宴清從另一頭走來,目光對視,他率先移開視線,頭也不回的自吟柔身旁走過。
衣擺近乎無情的拂過吟柔的裙裾,吟柔恍惚垂眸,自己果然徹底激怒了他。
她勉強撐著情緒往前走,不等跨過月門,就聽到了一聲聲絕望的哭喊,不見血色的臉龐更白了幾分。
快跑幾步走進屋子,看到無知無覺躺在床上的陳老爺,眼下透著青灰色的氣死,吟柔如遭雷擊。
陳老爺就要死了,幻境里的那天要到了。
柳知意跪伏在床尾處,看到吟柔進來,極盡怨毒的瞪著她,差一點她就成功了,現在氣死老爺的人就是她!
吟柔渾渾噩噩的慢慢跪地,低伏的身子隨著恐懼而顫抖。
陳老爺沒有熬過這夜,天將破曉的時候,他突然睜開眼,瞳孔縮緊眼眶周圍爬滿爆起的青筋,極為不甘的盯著帳頂,半晌后,咽了氣。
偌大的陳府頃刻間如同掩在陰云之下,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了靈堂,府中掛滿喪幡,陳老爺的尸身擦凈后換上喪服,放入了漆黑描金的棺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