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冷,陵盡一身黑色,厚重的圍巾緊緊將她纏繞起來,連頭發都一并包裹起來了。
由于積雪的原因再加上自己心情沉重,她并沒有認出陳淮清停在自家樓下車和坐在主駕駛座位上看見他瞬間清明起來的陳淮清。
看著陵盡在自己面前離開的模樣,他只覺得心臟鈍痛,生怕她一個拐角便會消失,一刻都不敢遲疑地發動車輛追了出去。
引擎最終低沉地響起,車輪碾過積雪,緩緩駛離,留下兩行嶄新的轍痕,很快又被不斷飄落的雪花輕輕掩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也無人知曉,有一個男人,在這里徒勞地守候了一整夜,與他一生最重要的珍寶,隔著一窗燈火,一場風雪,和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陵盡在一家花店門口停下,不一會捧出一束開得正鮮艷的白菊花來,瞬間陳淮清領悟到,陵盡是去看自家早已逝去的母親去了。
寒風像一把鈍刀,刮過清晨寂靜的陵園。
陵盡攏了攏米黑色大衣的領口,將半張臉埋進柔軟的羊絨圍巾里,卻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冷意。
六年了。墓碑上的照片依舊清晰,母親溫婉地笑著,眉宇間是陵盡如今每天在鏡子里都能看到的痕跡。只是那笑容被定格在了最好的年華,再無歲月的煩憂來侵擾。
冰涼的石碑拂去了昨夜落的薄雪,露出下面深色的、沉靜的光澤。陵盡蹲下身,仔細地將白菊放在墓前,指尖觸碰到石碑,那沁入骨髓的寒冷讓她微微一顫,仿佛觸碰到了歲月本身。
“媽,”她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陵園里顯得有些輕,立刻被風吹散了些,“我來看你了。”
周圍只有枯草在風里發出的細微簌簌聲,像是無聲的回應。
“天氣冷了,您最怕冷了,記得多”她習慣性地想說,卻又頓住,自嘲地笑了笑。這些叮囑早已失去了意義。她轉而用指尖輕輕劃過墓碑上母親的名字,描摹那刻印的凹痕,仿佛這樣就能離得更近一些。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她終于說出了今天來此最主要的目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朵朵一起。去南方,一個暖和點的地方。”
她頓了頓,像是要聽取意見,但只有風穿過松柏的嗚咽。
“這里有太多回憶了。好的,壞的,都有。”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有時候走在街上,看到某個背影,聽到某段熟悉的旋律,都覺得您還在。每次經過您最愛去的那家老蛋糕店,都好像下一秒就會和您撞個滿懷”
她吸了吸鼻子,將涌上眼眶的酸澀逼退回去。母親不喜歡看她哭。
“安安長大了,需要更好的環境。我也……我需要試著重新開始。”她像是在對母親解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不能總是活在過去,活在有您的回憶里,對不對?您肯定也會這么說的。”
可是,離開這片承載了她所有童年、青春,以及母親最后歲月的土地,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著,悶悶地疼。這座北方的城市,連空氣里都彌漫著記憶的味道,如今卻要親手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