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天在視頻里聽到的鼓聲此時又在腦海中響起,隱約和心跳聲重疊在一起,譚霏玉應了一聲:“好的呀。”
咚、咚、咚。
真正的鼓聲貼著譚霏玉耳膜炸開,從耳朵鉆進身體,經過心臟,像一種起搏器,引起他一陣震顫。
翌日晚上八點,譚霏玉人生之中比平日更自如些,仿佛他也是這一組鼓的一部分,他在每個恰到好處的時刻擠進音符與音符之間的空隙,游刃有余地選擇下一棒要打在鼓面或是镲片上,打上去的時候一種原始的力量炸開變成樂聲,賞心悅耳,賞心悅目。
歌曲行進到后半部分,節奏越來越快,鼓點也越發密集,偶爾鼓手會看過來一眼,眼中有鋒利的掠奪感,和白天說幾句就隱隱露出些赧意的人仿佛不是同一個,他像在確認這僅有的觀眾是否跳進了他制造的聲浪中,他要他留在這樣的浪潮中。
當然是有的,譚霏玉整顆心整片靈魂整個人像被向上拋又接住,他感覺他在這浪潮中起起又落落。
一連演了好幾首,臺上的人終于停了下來。
譚霏玉緩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抬起手生澀地鼓掌。
石含章穿著工字背心,xiong口被汗洇shi一塊,他微微喘氣,對譚霏玉勾勾手:“要上來嗎?”
譚霏玉指了指自己:“我?”
石含章干脆起身,走到舞臺邊緣,俯下身伸出手,把譚霏玉拉了上來,然后推著他的肩,把他按到鼓前坐下,又把還帶著自己手心溫度的鼓棒塞到譚霏玉手里。
譚霏玉慌亂仰頭:“我不會呀。”
石含章沖著譚霏玉笑:“隨便打,有什么不高興的都可以用力地打,把它們都留在這里,明天就不帶著走了。”
咚、咚、咚。
譚霏玉胡亂地敲出一段不成形的聲音,和他的心跳一樣亂。
接著其他幾位樂手竟然配合著也彈了一小段伴奏,譚霏玉敲了沒幾下就覺得沒力氣了,關鍵是難聽,他把鼓棒放下,又求助似的抬頭看向石含章。
石含章開始向譚霏玉介紹臺上這幾位,彈吉他的是小酒館的老板,貝斯手和鍵盤是老板的朋友,唱歌的是石含章之前的學生,但因為學打鼓怎么也學不好,干脆放棄,湊成他們這支臨時樂隊的主唱。
譚霏玉和大家一一互相點頭問好之后,頗為驚訝地偷偷問石含章:“你還帶學生啊?”
譚霏玉還在架子鼓前坐著,為了和他說話,石含章蹲了下來,仰頭的人一下對調了。
“嗯,兼職,在機構里帶學生……主要是自己想打。”石含章說,“這個‘樂隊’也是我在本地的社群發帖組的人,樂手不專業也沒關系,沒觀眾也無所謂,有個地方能打鼓就行,他們也是這樣想的,能有人一起組就行,平時大家各有各的工作和生活,想排練想演出了就湊一塊。”
剛好譚霏玉不小心踩了一下底鼓,發出一聲悶響。
其實只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對話,譚霏玉忽然一個激靈:“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