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籠罩著沅州城。
白日里人聲鼎沸的醉仙樓,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墳墓,唯有頂樓的窗戶,透出一點昏黃搖曳的燭光,像黑暗中一只窺伺的眼。
沈南安拾級而上,推開那扇雕花木門,室內景象映入眼簾。
沒有埋伏,沒有刀光劍影。
只有謝不知。
他端坐在桌旁,烏發未束,長及腰際,幾縷垂在頸側,一身墨色長袍裁得利落,衣料隨他輕微的動作漾開細碎光澤,瞧著就價格不菲。
桌上溫著一壺酒,擺著兩碟精致的點心。
他那張冷白的臉,除了唇色略顯淺淡,竟看不出半分身中劇毒‘血見愁’的狼狽。
甚至還帶著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肩頭那被射穿的傷口只是幻影。
“宋小姐,果然守時?!敝x不知抬手,親自執壺,為對面空位斟滿一杯酒,動作優雅從容,“月色不佳,唯有濁酒一杯,聊表歉意?!?/p>
沈南安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接著走到他對面坐下,并未碰那杯酒。
沈南安開門見山,聲音清冷:“看來‘血見愁’的滋味,也不過如此。”
謝不知輕笑一聲,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琥珀色的液體:“毒是好毒,我如今能活著坐在這?!彼ы?,深潭般的眼睛直視沈南安:“還要多謝宋小姐手下留情?!?/p>
沈南安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邀我赴約,不怕外面布下天羅地網,捉你回京邀功?”
“自然不怕?!敝x不知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眼底跳躍,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畢竟,你我是一類人?!?/p>
沈南安指尖一頓,隨即漫開一抹淺淡的笑:“既如此,那有興趣做個交易嗎?”
“交易?”謝不知眉梢微挑,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興味,“宋小姐手里,有什么值得我交易的籌碼?”
沈南安不慌不忙地探入袖中,再抬時,指間已多了枚玉佩。
玉質瑩潤如水,正是從錢萬貫尸身搜出的那枚。
她將玉佩往他面前一推,玉面撞在桌面,發出一聲清越的響,在寂靜里蕩開漣漪。
沈南安抬眼的瞬間,視線精準地落進他眼底。
她眼睫輕顫,映著跳動的光,語氣是陳述句的篤定:“我想,你是需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