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陸震和圖戈也進了門來,兩個“老人家”是被安排在一起的,同睡同醒,眼下是一同“遛彎”回來。阿滿見大家陸續醒了,便去安排人準備早飯。再回來見陸震對著那一架子的古卷出神,便笑著說可以看。
其實就是讓他敞開了看,他也看不懂。
苗族雖然是個有文字記憶的民族,但古苗文現已失傳,存世的只有在湖南城步發現的一些苗文碑,零零散散,已經無法作為系統的語言文字。建國后,國家用拉丁字母為苗族制定了四套拼音文字,加上國外苗族的國際苗文,現代一共有五套拼音苗文通行。所以架子上這些古卷,對陸震等人就是天書一樣的存在。
但陸靈蘊還真發現了東西。那上面的某些文字,竟與她在拓本上見到的某些文字一模一樣!那怪她會覺得拓本里面的某些符文總有些怪,想來是融合了古苗文的變形。
她有些激動地對阿滿說:“我有些字,能不能幫我認認?”
阿滿點頭,陸靈蘊去包里翻了一些符紙出來,又拿來筆墨,在一旁鋪開了開始寫。那份云篆拓本她看了無數遍,雖然不懂含義,但已經完全刻在了腦子里,這會兒一邊寫一邊聽著幾個人的對話,心里也漸漸有了事情的大致輪廓。
按照阿滿的說法,這里的確有個融合了山川地脈、苗蠱巫術和精絕道術的曠古奇陣。因為這大陣的原因,周遭可能發生種種異象。比如這兩處谷口其實一直都在,只是因為當前這個入口幽深狹窄,霧障難以消散,終年掩在霧障中,在加上陣法致幻,外來的人就只能看到另外那個開闊通達的入口,從而被引入死地。
也因為這狹小的谷口常年毒瘴不散,谷里的人世代被困,從沒有出去過。而就在昨天一早,巡谷里的人發現瘴氣竟然散了,能夠一眼看到谷外的蒼山。按照他們族書所說,這是故人攜圣物歸來的跡象!所以她們一大早就等在谷口,一直等到天擦黑,才終于等來了他們。
說起這足書中的預言,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當時天下已亂,殺戮遍地,民不聊生,苗寨也不是安穩之地,苗民屢遭屠戮,不得已一步步往大山更深處退去。可大山深處,未知的危險比刀兵更甚,遇兵禍還可一戰,大自然的危險才是防不勝防,避無可避。這一點,屋里的幾個人是深有感觸的,在那種絕對的力量面前,你甚至連提槍和畫符的時間都沒有。
在大山深處,這支苗裔多次遇到了一個白衣少女。在這遍地危險的茂林深處,一群人尚難活命,而她身邊最多只有一個黑衣男子,盡管那男人看起來威不可犯,也不足以讓人相信就憑他倆能橫行山林。后來接觸多了,他們發現真正橫行山林的是這姑娘,她不懼毒障,能驅虎狼,能用刀槍,能醫邪癥,那一身氣韻,讓族里的祭司想起了傳說中的神女。
這少女就是云爻。
后來云爻曾為這一族解瘴毒,教授功夫,還與當時的龍氏族人對談巫蠱道術,被尊為道師,一度為祭師。
時間久了,當時的苗王也成了中原長生道法的擁躉,他向云爻求長生的速成之法,而云爻說沒有。苗王望著眼前有著二八容顏卻高深莫測的少女,并不信她的話,他族中也有駐顏的禁術,他相信云爻這張臉絕不是靠巫蠱維系的,她只可能是身懷奇術而不授!
后來不知出于何種考慮,云爻承認了她有長生之法,卻是先死后生之道。
于是苗王帶著他的族人,跟隨云爻深入了這處山脈,在杳無人至之地安置了下來。在大山深處,苗王墓修了一年又一年,族書記載苗王都老了墓才修成,而云爻神顏不改。于是年邁的苗主懷抱成仙之夢踏入了墓中,那一批苗民也成為了守墓人。
那一代苗王是否成仙無人得知,阿滿自然也不知道,族書中關于后來的事只有寥寥數語,大意是苗王入墓不久,王墓曾遭雷擊,但并沒有損壞,雷收雨霽后漫天祥云,或許那一代苗王如愿了吧。
只是后來王墓山脈雷火再起,熊熊大伙連燒十日不絕,漫山焦炭,生靈不存。當時族中祭司認為是天神震怒,怪罪那一代苗王偷取捷徑而降下懲罰。守墓的族人在山火中幾乎死傷殆盡,僅有少許人逃下山來。
后來云游的云爻回來,只身進山,引甘露滅雷火,人們只聽到山中轟雷陣陣,經久不絕,萬獸嗚鳴,陰煞之氣浮罩山巒月余而不散……
僥幸存活的族人被云爻引入了這處的幽谷中,她以神鬼之術設下結界,以求能保住這些遺民。阿滿一族就是在當時王墓山火中得以偷生的苗裔之后。
陸震問阿滿:“三途嶺也是道師云爻所設嗎?”
“那道山嶺,你們叫它三途嶺嗎?”阿滿有些意外,“在我的族書里,它叫三尸嶺,其中的陣法的確是云爻所設。三尸,這應該是你們中原道家的叫法。我沒有見識過那里的陣法,據說進入嶺中的人,最終會困死于自己的執念,愛欲,貪欲,情欲,喜怒憂思悲恐驚,放不下的,都是殺神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