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貪墨持續三年,各個鏈條所涉證物和人員繁多,需一一搜羅,拘捕,核查。
頭一日晏元昭抓來冶場和軍器坊的官吏審訊,阿棠還饒有興致地喬裝跟著聽,那些人被岑義單純用錢收買,對岑義身份和兵器去向全不清楚,個個著急忙慌地自辯喊冤,阿棠聽了半天覺得沒意思,便不去官衙了。
慶州官衙的法曹能力有限,晏元昭盯得很緊,每日卯時不到便起,阿棠那時還在睡夢中。晚上他披星戴月地回來,阿棠多半也已縮在被里入眠了,幾天來逢面次數寥寥。
阿棠樂得自在,泰半時間用來和陸大俠游山玩水,吃喝玩樂。她花著晏元昭的銀子,不覺得心疼,殷勤給陸大俠買酒相馬,聽他講從前查案的奇聞,一老一少相處很是得宜。她每日逛城中鋪子,買來各種各樣的吃食,不忘挑些精致干凈的留給晏元昭,留意到好看的郎君袍子,月白湖藍雪青,覺得襯他氣質,也不管他會不會穿,一股腦丟進他衣箱。
說了半天話,阿棠看時間差不多夠了,俯身把漁網收回來。
網里一連串銀亮亮的小魚擠在一起,甩著尾巴撲騰,濺起的水花光澤閃耀。
“中午咱們能吃烤魚啦!”阿棠笑道。
陸子堯探身一覽,笑呵呵道:“不錯不錯,很能干,網上來這么多條!”
阿棠眼珠骨碌碌一轉,“陸大俠,我和您說的事,您考慮得怎么樣呀?我真的很能干的,什么都會,有我陪著出門,您什么都不用操心!”
“這個嘛——”陸子堯只是笑,白發被風吹得飄起,阿棠期待地看著他,卻聽他道,“閑話少說,咱們快上岸烤魚去,老夫餓壞了。”
這老頭。
看來還是她努力不夠,沒關系,晏元昭這么難搞的人她都給伺候好了,何況平易近人的陸大俠呢。
“好嘞!”阿棠粲然應下。
她低頭解網,赤手抓起一條條銀魚,丟進早準備好的小桶里。一條一條數著,一共二十四條,十六條待會兒在岸上拿木棍串了就火烤,和陸大俠分著吃。剩下八條帶回官舍,讓伙夫做成魚鲊,給晏元昭當朝食。
不過,當晚月上中天,阿棠只身回到官舍時,一條魚都沒帶回去。
深秋的月光淌過寒階,涼意自腳底而起,她裹緊外袍,從慣走的側門進到官舍院落,還沒走兩步,就看見月下長身玉立的那人。
“晏大人?”她詫異地喚出聲,幾步跑過去,“你怎么在這里啊?”
把持否“都這樣了,你還能把持得住嗎……
晏元昭將她上下一通打量,唇抿成直線,悶聲道:“賞月。”
“哦,”阿棠抬頭看了眼被樹影擋住的月亮,“好雅興。你不忙審案子啦?”
“不太忙了。”晏元昭和她一起朝著臥房走去,問道,“陸先生呢?”
阿棠一拍腦門,“差點忘說了!他下午遇到一個從前相識的扶陽人,跟著人去扶陽喝酒去了,明兒再回來,他叫我和你說一聲。”
“他什么時辰走的?”
“大概酉初吧。”
“你怎么不跟了他去?”
“那多不好意思,人家請陸大俠去家里喝酒,我一個外人怎么好腆著臉一起去。”
“和他分開后,你一直一個人在外頭?”
“對。”
晏元昭不再問,兩人的步子交織踏著斑駁的月影。
“我剛才并非在賞月。”晏元昭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