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還在打。
他們雖還在上黨郡,但周褚人早就帶著魏國的大軍一路往西北打去了。
崔老先生依舊總來議事,周褚人在前線打仗,倒是少見。
她們母女所在的內室是平和安穩的,底下的人來稟事,謝玄總會出門,不叫那些雜亂的戰事擾了她養胎。
當著謝玄的面,崔老先生不會提及她的去處與南平公主來。
但避著謝玄,卻總有法子叫她知道一些她該知道的消息。
譬如,有一回,謝玄在正堂布局戰事,謝韶藉著進內室添炭的空當,低著頭壓聲說話。
他說,“趙敘能茍活至今,豈是等閑之輩。何況在燕國為質多年,與燕公子交好,此次引了燕國聯軍共同抗魏,南面又有韓國在打。魏武卒號稱三十萬大軍,如今已經死了許多,早就沒有這個數了。南北兩線作戰,魏軍又深入敵境千里,師老兵疲,早晚要被拖垮的。”
室內沒有旁人,簾外也沒有,話是在說給她聽,她豈會不知。
原來大戰那一兩日夢見趙敘,竟是真的,想來是因了在昏睡中聽見有人提起了趙敘的緣故吧。
仗不好打,若好打,就不會打這么多年,打得這么艱難,她也知道。
謝韶又道,“南平公主是趙敘親妹,主君只要愿意結親,聯軍立刻就能停戰。你若真心為主君好,何不勸說主君求娶南平公主作為權宜之計,以后再徐徐圖之。”
阿磐怔然,如今再提起南平公主來,好似已經離她十分遙遠了。
可南平公主就在那里,眼下大約也已經回了東壁。
謝韶還說,“這也是老先生的意思,老先生不好開口,謝韶為了主君,就只好做個不懂事的。你要是心疼主君,能聽得進去最好,聽不進去,也不會有人說什么,最多最多被史官寫上一筆,是魏國的‘妺喜’罷了。”
謝韶只是傳個話,添完炭,傳完話,趁正堂里無人留意,也就恭恭敬敬地俯身抱拳退出去了。
她怎會不心疼謝玄,怎會聽不進去,只是這樣的話,她雖聽著,也琢磨著,但知道謝玄離不開她,就決計不會再心生退意。
何況魏王父從來都是最有主見的人,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他自己知道,也沒有比他更清楚了。
他敢與三國為敵,征戰天下,就必定留有后手。
她安了謝玄的心,謝玄就能安了這天下人的心,崔老先生唯求穩妥,謝韶又急躁冒進,他們不懂。
因而,她唯有告訴謝玄,“鳳玄,但請你先顧天下,再顧我們。”
那人笑著望她,一下就猜到發生了什么。
很快就聽見謝玄在廊下訓話,“再敢嚼舌,拔了你的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