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魏王父眸中殺氣已去。
那眉長鬢青的人,居高臨下地朝樓下睨去,他說,“孤讓你兩子。”
為何讓,因什么讓,為何讓的是兩子,不是半子。
阿磐知道。
魏王父志在八荒。
執棋的人看的是天下棋盤,不是某一步的生死存亡。
讓他兩子,一子是為阿磐,一子是為謝硯。
便是讓他兩子,他也未必會贏。
這是魏王父的氣度。
尸山里的蕭延年怔然垂手,眸光定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趙國夜半的風把他垂下來的發絲都吹亂了,那一身血的人孤身只影,蕭然清寂。
他不知道自己一心要殺的人,竟有這樣的氣度。
那是傲視群雄一匡天下的氣度。
他該知道魏王父有一股浩然正氣,這股正氣是中山懷王永遠都比不了的。
他該知道在這禮崩樂壞的世道,到處都在打,到處都在爭,爭的都是土地、城池、糧草和兵馬。
在這混亂的世道里,上位者視下位者如豬狗草芥,下位者對上位者顛越不恭。人命如牲畜財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覆了國的中山人最該知道,太平時尚有一口薄棺,戰亂時白骨盈野,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似魏王父這樣的胸襟與氣度,實在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因而輸給這樣的王者與霸主,有什么可丟人的呢?
樓下的人未言只字片語,唯有長長的一嘆。
樓上那執筆的判官微微抬手,墻頭屋檐的魏武卒便收起弓箭,齊刷刷地退了下去。
能殺。
但不殺。
阿磐茫然怔著,這樣的魏王父,也唯有神女才配得起啊。
就在這雙朦朧的淚眼里,見那人蹲下身來。
他抬起了手,那是一雙能生殺予奪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