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鄭明華提著東西上門,岳母那眼神都像是在審犯人。
“明華啊,你媽那個小醫館,一個月能掙幾個錢?春儀從小可沒吃過苦。”
“你家那幾個弟弟妹妹,都是干什么的?可別上我們家來打秋風啊。”
就連他老婆宋春儀,也總是在他耳邊念叨。
“鄭明華,你能不能讓你爸媽別老往我們這兒跑?我同事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家是什么收容所!”
“下次回去,讓你媽把那身土布衣服換換,看著就來氣!丟我的人!”
要不是他長了一張還算英俊的臉,當初宋春儀根本不可能看上他。
這份屈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就是想擺脫這個讓他感到羞恥的原生家庭。
可現在,這個他一直看不起的家,這個他一直以為能隨意拿捏的母親居然嘲諷他。
鄭明華強行壓下心頭那股陌生的煩躁,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試圖把話題拉回自己熟悉的軌道。
“爸呢?這么晚了,還沒從廠里回來?”
“你爸啊,”謝冬梅手里慢悠悠地剝著一個蒜瓣,“在廚房給你這個大孝子炒菜呢。知道你這尊大佛難得回廟里一趟,不得殺只雞給你接風洗塵?”
“哦,忘了,咱家的雞都被黃鼠狼給吃了。”
鄭明華臉上的笑意徹底掛不住了。
他感覺自己像個小丑,每一次的示好,都被母親用一把無形的巴掌狠狠扇了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索性撕破了那層溫情的偽裝。
“媽,我跟您說點正經事。”
他的語氣里帶上了幾分不耐煩,那種在單位里對下屬說話的命令口吻,不自覺地就流露了出來。
“春儀……她想著一個月拿那點死工資,都不夠給孩子買幾罐麥乳精的。現在不是都說改革開放,鼓勵搞活經濟嘛,她就尋思著,想再做點小買賣。”
謝冬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等著他的下文。
鄭明華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所以我就想著,看家里能不能先支援一下?”
“支援?”謝冬梅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