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真苦。
那碗黑沉沉的藥汁盛在白瓷碗里,裊裊騰起的熱氣都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澀味,直往鼻子里鉆。
陳照白靠坐在床頭,臉色比身下的素白綾被好不了多少,額角滲著細密的冷汗,右小臂被層層白布裹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動小臂那處刻意為之的“救駕”傷口,尖銳的痛楚便順著骨頭縫一路蔓延開來,攪得五臟六腑都跟著翻騰。
這傷,是她自己求來的。
斷臂求生無可奈何之舉卻也是她僅剩的一絲希望。
“郎君,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蕓娘的聲音溫軟熨帖,像早春掠過新柳的風。
她小心翼翼地用銀匙攪動著碗里深褐色的藥湯,舀起半匙,放在唇邊細細吹涼了,才遞到陳照白唇邊。
藥味更濃了,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霸道。
陳照白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垂下眼睫,避開蕓娘清澈的注視,順從地張開嘴,讓那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
灼燙感一路燒下去,喉嚨口像堵了一團火炭。
“蕓娘,”她啞著嗓子開口,“喝完藥我想看些書,你一會兒去書房里將那本【黃帝內經】給我拿過來”蕓娘的手頓了頓,銀匙磕在碗沿,發出細微的輕響。
她輕輕放下藥碗,拿起旁邊溫熱的濕帕子,替陳照白擦拭額角的冷汗。
“郎君還是好好休息為好,喝了藥睡一會兒”她柔聲勸慰,陳照白搖了搖頭無奈道“這兩天一直在睡,腦子睡的昏昏沉沉的,渾身酸痛,睡不著,我還是想看些書打發時間,不過是傷了右手而已,不妨事”起初是遠處府門方向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是什么沉重的東西被蠻力強行破開,緊接著是管家陳老伯變了調的驚呼,尖銳地撕裂了午后凝滯的空氣:“皇…皇后娘娘駕到~~!”陳照白的心臟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那碗剛喝了一半的苦藥似乎瞬間在胃里凝結成冰,寒意直沖四肢百骸。
她下意識地想坐直,右手傳來的劇痛讓她悶哼一聲,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蕓娘更是嚇的不知所措,手中的濕帕子“啪嗒”一聲掉在錦被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
她臉色煞白,慌亂地想站起身去迎駕,可雙腿卻像灌了鉛,軟得不聽使喚。
太晚了。
那屬于皇后的、獨一無二的濃郁梨花香,混合著一種金玉雕琢的冰冷氣息,已經如同無形的潮水般洶涌地灌滿了整個內室。
空氣驟然變得粘稠而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腳步聲迅疾而清脆,是昂貴絲履碾過青磚地面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主宰一切的氣勢。
珠簾被一只戴著玳瑁嵌寶護甲的手猛地掀開,金玉相擊,發出刺耳的碎響。
趙云瑤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