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深處,那道慵懶中帶著追憶的聲音,仿佛還縈繞在耳邊。
董小秣收回目光,不再探究那個謎一樣的少女背后,究竟隱藏著何種過往。他將那張獸皮地圖收入懷中,觸手溫潤,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的體溫與一絲淡淡的馨香。
他沒有多言,只是對著淼淼公主的方向,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承下了這份因果。隨后,他轉身,身形如一縷青煙,毫不拖泥帶水地融入了那片被金紅色薄霧籠罩的蒼茫山林。
百里之內,性命相連。他知道,那個小祖宗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不會離自己太遠。這既是束縛,也是一道無形的護身符。
秋山之名,名副其實。
目之所及,皆是燃燒般的紅。楓林如火,層林盡染,地面上鋪著厚厚一層枯敗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歲月無聲的嘆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特的味道,既有草木腐朽的沉暮,又夾雜著靈藥沁人的清香,生與死的氣息,在這里交融。
金紅色的薄霧,并非真正的霧氣,而是一種蘊含著稀薄火毒的瘴氣。尋常武者在此地待久了,便會氣血翻騰,心神不寧。
董小秣屏息凝神,太古真氣在經脈中緩緩流轉,輕易便將侵入體內的火毒煉化。他如同一只最矯健的獵豹,無聲地穿行于林間,身后的七把古刀,光華內斂,仿佛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
劉神留在他體內的那股陰寒勁氣,雖已被逼出大半,但左腿骨裂之處,依舊隱隱作痛。這讓他時刻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地圖上的第一個標記點,在東南方向,約莫三十里處。
一路上,他敏銳的神魂,至少感知到了三波修士隊伍。那些人,大多是成群的散修,修為從后天境到半步先天境不等。他們眼中閃爍著貪婪與警惕,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野狼,在這片古老的山脈中搜尋著任何可能帶來財富的機緣。
董小秣沒有與他們發生任何交集的打算,每一次,他都提前改變路線,遠遠避開。
他的目標,只有天晶花。
當他翻過一道山梁,距離地圖上標記的第一個地點只剩下不足五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打斗聲,順著山風,傳入了他的耳中。
其中,夾雜著男子粗鄙的淫笑,與女子壓抑著痛苦的怒斥。
董小秣的腳步,微微一頓。他側耳傾聽,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冷意。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那女子怒斥聲中,隱約提到了“青女宗”三個字。
天玄宗與青女宗,世代交好,宗門典籍中有明確記載,兩宗弟子在外,當互為援手。
他略一沉吟,身形一晃,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撥開身前最后一片寬大的楓葉,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一片狼藉的林間空地上,三個身材魁梧,面相兇惡的壯漢,正呈品字形,將一名身穿青色長裙的少女,死死圍在中央。
那三名壯漢,個個氣息彪悍,修為赫然都在先天境一重。他們手中提著染血的兵刃,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笑容。
而被圍困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面容清麗,身段婀…呃,身段窈窕。她手持一柄細長的軟劍,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青色的裙擺上,被劃開了數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膚,氣息已然有些紊亂,顯然只有半步先天的修為。
在她腳邊,還躺著一具早已冰冷的尸體,看服飾,似乎是她的同伴。
“嘿嘿嘿……小美人,別掙扎了!”為首的那個刀疤臉壯漢,用刀尖挑起少女的下巴,淫邪的目光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游走,“你那相好的,為了活命,早就把你賣了!乖乖交出那株‘赤炎草’,再陪哥幾個樂呵樂呵,興許還能留你一條小命!”
“做夢!”少女眼中滿是刻骨的恨意與決絕,她死死地盯著那具同伴的尸體,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們這群畜生得逞!”
她信錯了人。
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慕她,與她一同進入秋山尋藥的師兄,在遇到這兇名在外的“秋山三煞”時,竟為了茍活,毫不猶豫地將她當成了換取自己性命的籌碼。
人心的險惡,比這山中的妖獸,要可怕百倍。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她握緊了手中的軟劍,已經做好了自刎的準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就在她準備橫劍自刎的瞬間,一道平淡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林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