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鏡的小姑娘會刻意避開日期。“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連自已都要騙過。”
她指著電報末尾的花押,是個簡化的
“玉”
字,與旗袍領口的海棠花莖脈完全重合,“這是她給自已留的路標,怕走得太遠,忘了來時的路。”
消息傳到日本時,一位名叫松本健一的老人輾轉聯系到湘南紀念館。他的父親曾是侵華日軍,在湘南作戰時被俘,臨終前反復念叨
“海棠樹下的婦人”。“父親說有個中國女人給了他傷藥,還讓他帶話給家人,戰爭會讓所有人變成孤兒。”
松本寄來的照片里,有個日軍日記本,里面畫著棵開記花的海棠樹,樹下站著個穿旗袍的背影。
林溪把這張畫與楚玉微的照片對比,發現樹的姿態、旗袍的領口都分毫不差。“是楚奶奶!”
她在畫的角落發現一行小字,用中文寫著
“愿此后年年花開”,墨跡與顧晏廷煙盒上的字跡有些相似,“可能是顧司令幫忙寫的,他懂些日文。”
初夏的暴雨沖倒了三棵新栽的海棠苗。林溪和阿棠冒雨搶救時,在泥土里挖出個陶瓷藥罐,罐底刻著
“楚氏藥鋪”,內壁殘留的藥渣經化驗,與當年老兵們說的
“樹皮湯藥”
成分完全一致。罐口的缺口處,卡著半片海棠花瓣,色澤比楚玉微夾在日記里的那片更鮮亮,像是剛落下不久。
“這是奶奶的藥罐。”
阿棠認出罐耳上的裂痕,是楚玉微晚年不小心摔的,“她總說花草能治病,不僅治身l的傷,也治心里的。”
她將藥罐放進新開辟的
“生命印記”
展區,旁邊擺著松本父親的畫和林溪找到的電報,“這些物件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故事。”
暑假來臨,紀念館來了群特殊的參觀者
——
二十個中日兩國的高中生,他們是松本健一組織的
“和平研學團”。在海棠樹下,林溪用雙語講述楚玉微救助日軍戰俘的故事,有個日本女孩突然哭了:“我的曾祖父也參加過戰爭,不知道他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阿棠遞給女孩一片新摘的海棠葉:“戰爭會留下傷痕,但花總會再開。”
她指著那些被沖倒又重新栽好的新苗,“就像這些樹,倒下過,卻從未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