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望著逃兵的背影,手里的短劍突然變得沉重。
雨還在下,血水順著城磚的縫隙往下流,在墻根匯成小小的溪流。
織錦匠的兒子蹲下身,用衣角擦拭劍上的血污,卻越擦越花。
“走了。”老兵拉他起來,“前面還有硬仗要打。”
他點點頭,握緊短劍,跟著老兵往潼關深處走去,腳下的水洼里,映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前太守的女兒在營房里找到了守軍的糧倉,門被從里面鎖死,她抬腳踹開,糧倉里的糧食堆得像小山。
“留一半給俘虜,”她對士兵說,“另一半裝車,送回洛陽。”
一個士兵不解:“他們都是敵人,憑什么給糧食?”
她指著糧倉角落的麻袋:“你看,那些麻袋上印著‘民脂’二字,本就是百姓的東西,該還回去。”
士兵低頭看去,果然在麻袋上看到模糊的印記,臉突然紅了。
商隊頭領在潼關的軍械庫前停下,庫門大開,里面的弓箭和長矛散落一地,他撿起一把弓,拉了拉弓弦,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這些兵器,”他對身邊的人說,“挑能用的修補一下,分給新兵。”
他走到最里面的貨架,發(fā)現一堆生銹的頭盔,拿起一個掂量,突然笑了:“這頭盔的樣式,還是十年前的軍制。”
身邊的親兵接話:“聽說潼關守軍多年沒換過裝備,餉銀也被克扣了大半。”
商隊頭領把頭盔放下,嘆了口氣:“這樣的軍隊,不敗才怪。”
黃巢站在潼關的瞭望塔上,雨已經停了,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遠處的群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傳我命令,”他對親兵說,“休整三日,三日后兵發(fā)長安。”
親兵領命而去,他望著長安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欄桿,欄桿上的漆皮早已剝落,露出里面的木頭紋理。
老書生在潼關的驛站里整理文書,從守軍的賬簿上發(fā)現了不少貓膩,有一頁記著“戰(zhàn)馬三百匹”,后面卻跟著“病死”的批注,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寫上去的。
“這些人,連戰(zhàn)馬都敢虛報。”他搖搖頭,把賬簿收好,打算帶回洛陽,當作審判貪官的又一證據。
一個俘虜被押了進來,是個文書小吏,嚇得渾身發(fā)抖,老書生讓他坐下,遞過一杯熱水:“別害怕,只要你說實話,我們不會為難你。”
小吏接過水杯,手一抖,熱水灑了出來,燙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吭聲。
“長安城里的守軍,有多少?”老書生輕聲問。
小吏猶豫了一下,低聲說:“神策軍還有五萬,加上禁軍,大概十萬左右,但……但很多是湊數的,根本沒打過仗。”
老書生點點頭,又問:“皇帝現在在做什么?”
小吏苦笑:“還能做什么?要么在后宮飲酒,要么就和奸臣商量著逃跑,聽說已經在往成都運財寶了。”
老書生嘆了口氣,揮手讓士兵把小吏帶下去,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