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塔對他有什么意義嗎?據(jù)你所知,這只是市里丑陋的生活遺跡之一,因為井口極深,很容易出意外,很久以前就被禁止攀爬了。不立時拆除,是因為這片地沒有經(jīng)濟價值,沒人愿意管。
現(xiàn)在有經(jīng)濟價值了,水塔即將被拆除,你突然意識到,它好像是福星街的一個封印。水塔一倒,說不準(zhǔn)這個福星街的風(fēng)水就流通了,就能跟其他街道一樣興旺起來!
你把想法當(dāng)作趣談告訴海老板。他平靜地回了一句:“你看太多漫畫了。”
走出漫畫店,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每次來這里,腦子都有點不正常。外邊兒陰影不見了,太陽不見輪廓,整個天成了一片白。shi潤的風(fēng)吹來,這是個征兆:梅雨季節(jié)要來了。折磨了大家一個多月的炎熱,馬上要被更磨人的潮shi所替代。
你更有一種風(fēng)云易變的無常感。
任務(wù)完成,你去彩票店買了一張體彩。你主編老是在這里買彩票,他說福星街是他的福星,在這里總不會空手而歸。然而你替他算了算,他中的那塊零碎,加起來不夠他一星期在彩票上的花銷。
他買的不是飛黃騰達,而是有好事發(fā)生。這對大部人來說,已經(jīng)夠撫慰人心了。
水果太重了,你拿出一盒想先消滅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擺在上面都是新鮮水靈的,底下都是綿軟快腐壞的。
彩票店老板笑道:“跟真真水果店那兒買的?那家店不行,老姐一見你臉生,就給你爛東西。掙游客錢嘛,反正我們街老是有外面人進來,一錘子買賣,宰完一個后續(xù)還有。”
你嘆了口氣,把爛水果全扔了。
金毛狗從鐵閘門里跑了出來,在彩票站的門前,坐下,望天。你的目光也隨著它移到天上。臉上涼涼的,細細的粉末感,下雨了嗎?這么一轉(zhuǎn)眼,雨就來了。
天陰了,涼爽的風(fēng)吹散了炙熱的空氣,街上的野狗非但不躲,還在雨里團團轉(zhuǎn),跳起只有它們懂的舞。
豬籠草
鄔三元脫下shi漉漉的鞋子,走進店里。他的襪子也shi了,頭發(fā)滴著水,走過的地方蝸牛一樣留下水漬。
“這雨說下就下!”三元一邊抱怨,一邊從小尼手上接過毛巾,擦拭臉面和頭發(fā)。顧不得換身上的shi衣,先去打開除shi機。書本最怕潮,會長霉蟲。巡視老店,看看有沒有漏水或滲水的地方,畢竟很久沒維修過,墻壁天花板總有霉壞的地方。
梅雨季節(jié)一開始,就是纏纏綿綿無窮無盡,去年有好幾處漏水的。三元后悔沒來得及檢修一遍,最近都在為怎樣掙錢而奔忙。“不能忽視大本營啊,”他心里說。
忙了一陣,他才看見柜臺上的精美盒子。本想不理,還是忍不住上前看了看。自然都是海音店里的點心,三元都懷疑他把賣不完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弄來福星街,三不五時,總會拿一大堆巧克力和甜點分給大家。尤其是李嫣、小尼和真真姐,她們的巧克力多到吃不完。
仔細看,這些甜點美貌新鮮,不可能是滯銷品。“什么時候放在這兒的?”三元拆開盒子,狗一樣聞了聞。
“阿庚在的時候吧。我剛?cè)チ舜髩裟沁叄瑳]遇見海音。”
蛋糕上裹了一層巧克力脆皮,牙齒一碰便碎裂,明晰的酒味迸出來,與酸甜的青梅醬的甜酸交融,是那種所謂成人的味道,酸味為筋骨,甜苦交錯。
“為什么會有人做苦的甜點?”三元迷惑地蹂躪著蛋糕,“海少爺這家店,肯定很快就倒閉!”
小尼嘗了一口:“苦嗎?好吃啊,是你的嘴苦。”
海音的店沒有被三元咒倒,正相反,這兩天樓上的咖啡館正式開業(yè),紅紅火火,一座難求。
開業(yè)前一天,海音緊張得睡不著覺,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就出現(xiàn)無數(shù)的勺子和叉子,他一支支地數(shù)過去,數(shù)到最后一根,他猛然驚起。
天沒亮就去了咖啡館,先看一眼勺子和叉子,才放下心來。叉子為進口的黃銅色小兩頭叉,從葡萄牙訂購,當(dāng)然價格也不便宜。開店的巨大成本和艱難,都是由這些小小的堅持組成。海音根本不擔(dān)心上座率,他擔(dān)心是前期做不完美,不能建立好口碑。
門口被雨打shi,他跟雜工鋪上了粗毯子,在門口準(zhǔn)備了傘架和隨時借用的雨傘。做完這些,離開門還有半小時,已經(jīng)有人在門口排了一小隊。
蒙宥蕓這時間才露面。她穿著黑色背心闊腳褲,脖子戴著鑲鉆細鏈,跟咖啡館環(huán)境相得益彰,海音贊道:“今天很漂亮。”
蒙宥蕓只是冷淡地笑了一下。
海音湊近她,“你要生氣到什么時候?”
蒙宥蕓臉?biāo)幔琢怂谎郏骸翱扉_門做生意吧海老板,我這種小員工不勞你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