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換了張shi紙巾,嘗試擦拭他的襯衫:“以前沒細看,你可比我們家阿庚長得還俊。大帥哥,今天要不要換個裝玩玩,你扮起來肯定美若天仙!”
海音沒有回答。他定定看著李嫣的耳朵,在心里數著:五、六、七……
“姐姐!”海音突然叫了出來。
李嫣吃了一驚,“干啥?”卻見海音喜形于色:“姐姐,原來……原來是你,原來你在這里!你記得我嗎,以前你也給我擦過衣服。吹單簧管!”
李嫣“咦”了一聲,退后一步端詳海音。
海音從朦朧視線里,認出了小時候領他進禮堂、請他吃口香糖的女孩。她打了七個耳釘,雖說有七個耳釘的女孩絕不止一個,但那溫柔觸摸的感覺不會認錯。細想起來,一切都對得上,李嫣是復興中學學生,阿庚從他姐姐那兒學會了安慰人的本事:請人吃口香糖。
正是因為她,海音才會想要開巧克力店。這世界是以什么奇怪的因緣際會連接起來?在三元的地下室,姐姐再次幫他清理衣服。
“哎!”李嫣笑道:“是你,你是那個被人打掉了眼鏡的小書呆子。”
“是我,”海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李嫣很歡喜:“沒想到你還記得陳年爛谷的事兒。”
“記得,那是我最恐怖的一次經歷,之后還老做噩夢。”
李嫣摸摸他的頭發,黑執事紅色的眼睛里,透著溫情的光:“沒事,小屁孩兒,現在你哪兒都能自己走了,誰還敢打掉你的眼鏡?”
海音抱住她的手,感謝之心盡在不言中。
李嫣指著他的襯衫:“正好,你來幫我一個忙,一會兒我們漫畫家要簽售,我缺個主持人,你來當行不?”
“行,”海音痛快地答應了。
“但你這身行頭差點意思,”李嫣東張西望,終于找到了那件寬身旗袍:“你穿這身正好。”
海音驚道:“為什么要穿女裝?”
“因為我不想穿,今兒爺就想當個男人。這是阿庚的,你應該穿得下。”
海音搞不清這是什么邏輯,但李嫣斬釘截鐵地要他脫下襯衫。“我真不行,我沒那么厚臉皮……”
“臉皮練練就有了,不對,三元說你是他見過臉皮最厚的人,怎么趕都趕不走,”李嫣果斷地拿起三元留在桌上的眼影盒,“我給你化個妝,很快的。”
海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逃出地下室。他把自己交給了李嫣,讓她像搗鼓娃娃一樣擺弄他。他穿上了旗袍,心神不定地看向鏡子——
也罷,順著她吧。
海音想要報答姐姐,而且他還想,這也是融入福星街的一個契機。這個模樣勢必讓大家開心,讓大家完全接納他,以后就能順利些。
可他的身體與旗袍的面料相觸時,內心真正的聲音并不這樣想:不,不是這些理由。他穿上這件衣服,只因為他喜歡。他喜歡柔軟的觸感、濃烈的色彩,喜歡它妥帖溫和的香氣;他喜歡女性的衣服,喜歡李嫣的明朗溫柔,這讓他的世界開滿鮮花。
李嫣抱著他的肩:“大美女!走,我們震懾震懾那些臭男人去。”
福星街比過年還熱鬧,甄老兒的魚店擠滿了人。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不停地給人撈魚,還要喝止人舉著攝影機對一大缸的熱帶魚咔嚓咔嚓,“魚受不了閃光燈!死了你賠不賠?”
這么壞脾氣的老板真少見,可絲毫沒有減低人流。進來了一對中年夫妻,對魚缸指指點點,說著聽不懂的語言。甄老兒叉著手:“你們要啥啊?!”
“抱歉,我們來看店的,”韓國夫妻說,“你這里的做了很久?”
“二十一年了!我告訴你,這條街最老就是我家,接著才輪到那家吵死人的漫畫店。”
“哦哦,”韓國人點頭,“我們要租那家漫畫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