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麻煩事接踵而至,還沒開業,已經有兩個人員離職了,其中一個咖啡師因為鄉音濃重被蒙宥蕓解雇,另一個是跟著他創業的張悅,她被挖去了即將開業的奢侈品巧克力店。據說那家店只做預約客人,而預約已經排到了年底。奢侈品集團財力雄厚,海音只能祝福她前程似錦。
他擔心留不住員工,只好時時發揮收攏人心的技能,這一切都費心且費錢。抵押房產后,資金是充裕了,經不住花錢如流水,每個月的還貸壓力也讓人喘不過氣。
海音琢磨了半天,給韓國人打電話,答應了降低租金的要求。韓國人欣然同意,立時就要簽約,海音說,等我準備好法律文件。
他把手機放在手里轉了一圈又一圈,看著黑色屏幕里反映著的自己的臉。抿了抿嘴,他給蒙宥蕓打了電話。蒙宥蕓剛做完spa,聲音慵懶,“怎么了海音大少爺?”
“想送你一樣東西。”
“真稀罕,”蒙宥蕓閉著眼睛,微笑道:“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寶貝。”
“當然,價值上千萬呢。”
蒙宥蕓睜開了眼。
雖然只一星期沒來福星街,海音還是有了久違的懷念感。烏有鄉的門面又有新花樣,小黑板換成大黑板,寫著“夏季漫展,有吃有喝有周邊,歡迎來玩!”列了日期、時間,入場免費,簽售活動,漫畫隨便看。
海音失笑:這周末要搞漫展?真能吹牛。
又有一行字,本店歡迎所有人群,5歲到100歲,殘疾狐臭嘴碎,吃或不吃香菜,扮男扮女裝動物,有業無業,中外國籍外星人,只要愛漫畫就是朋友。另,以下人群不受歡迎:
暴力好戰分子
高鐵上外放愛好人士
虐待動物人渣
海音
海音看到自己的名字,揉揉眼,憤而推門而入,“鄔三元!”三元在前臺后,抬起頭,橫眉豎眼道:“你沒看到黑板的字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外星人可以進來,我不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趕緊滾蛋。”
海音扶了扶眼鏡,按耐住脾氣,走近柜臺。他把手肘搭在老舊的木臺面上,用溫和的語氣說:“你因為阿庚生我氣,我能理解。但你想想,我才是受害者,因為阿庚我得罪了蒙家,他們是我的金主。你要同情朋友的話,為什么不同情同情無辜的我?”
“誰他媽跟你是朋友?”三元也壓著聲音,免得被那些小崽子看笑話,“你來福星街就不安好心,番仔聽信你的餿雞湯,花了大錢裝修他的店,小尼本來過得挺好,現在開始做咖啡大師的春秋大夢。還有真真姐,你騙她進了貴死人的蜜瓜,結果貨砸在手里了。真真姐死了老公孩子,孤家寡人的,你這都騙得下手,外星人都比你有人性。”
海音冷著臉:“鄔三元,你邏輯混亂,腦子不清。番仔和小尼有上進心,想要改變現狀,這是好事,你自己不思進取就算了,怎么有臉把別人的理想說成做夢?”
“你——”
三元正要辯駁,海音切斷了他的話頭,“你先聽我說話,別插嘴。真真姐,她是另一回事,第一,我跟她說了可以用她的水果,但數量會隨時調整,她拿來超出我能吸收的量,品質也不夠好,我做生意的,不可能為她的失誤買單。第二,她可憐不可憐,跟交易沒有半點關系,路邊討飯的才用身世可憐來要錢,真真姐是商人,你說的這些話不但在道德bangjia我,也在貶低她。”
三元張著嘴,啞口無言。
海音道理講完了,微微一笑:“快把我的名字擦了。”
三元才不會如他所愿。回心一想,海音的話合情合理,但好聽歸好聽,現實又不是誰有道理誰就是對的,番仔的掙扎、小尼的糾結、真真姐的痛苦和蜜瓜臭味都是切切實實的;更何況海音確實對福星街的人多番接近,為了收回漫畫店,至于嗎?不管原因是什么,總之其心可疑。
“我是店主,愿意招待誰就招待誰,海音先生,現在正式通知您,您已被列入黑名單,以后別再來了,我不想見到你。”三元的語氣非常認真,跟以前半開玩笑的逐客全然不同。
海音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他的邏輯和口才統統失效,只是看著鄔三元,靜默不語。
三元倒是有些慌了,海音這受傷野獸的表情是啥意思?先別說他興風作浪的各種事,就他多次舉報漫畫店、不擇手段要漫畫店關張,此人就該永生釘在黑名單上。
兩人目光相對,不愿退讓半分,眼里的情緒相遇、變形,抵達對方后更是曖昧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