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情緒是暫且穩住了,翫當縣的縣令一覺睡醒,卻如五雷轟頂。
他被不知何來的兵丁從縣衙拘到城門口,官帽落地,兩股戰戰,問道:“你們……是哪里的強盜,光天化日怎敢如此……”
“邱縣長,敝人是芝麻鎮里長岳三?!?/p>
這時,路旁一個襖袍污臟看不出本色的男人站起,跑得快沒知覺的雙腳一瘸一拐,越眾出來。他見營兵并不阻止,便大著膽子走到邱縣長跟前拱手,“小人去歲曾隨賀縣長前來拜會您的,您可記得?我們不是強盜,我們賀縣長,他……”
岳三眼眶發紅,接著便將芝麻鎮如何遭劫,賀壽年如何慘死,軍隊又是如何追捕他們,一五一十道來,說到最后聲淚俱下。
邱縣長聽得呆了,不相信在尉遲太后治下會有生祭這么荒唐的事……
可轉頭細看那烏壓壓的人群,個個如喪考妣,其中最小的竟還有襁褓中的嬰兒。
一股寒氣沿著縣令的脊背躥上頭皮。
“這是千真萬確!多虧這位將軍和另一名將軍……”岳三回頭抬指,手指方向卻只有一道峻冷崖岸的背影,提步登上了城頭。
“統領。”在箭垛架好弓箭的弓手向胤奚見禮。
高處的風更凜冽,胤奚鴉睫如羽,扶堞下望,視野所及的地平線處除了雪與木石的顏色,一片平靜。
男人身形不動,他的目光始終很靜,像等待獵物的鷹。
轉戰三日沒有在他身上留下萎靡困頓,他那股仿佛與生俱來的從容,宛如一方永遠不會失靈的羅盤,底下的人只要看見統帥還如此游刃有余,便相信暫時去國懷鄉也沒什么大不了。
來了。
胤奚心中說,高樓的地面隨之微微震動。
視野盡頭先是出現了一排騎隊,打頭的人宿鐵刀半搭半掛在鞍邊,正是自稱高世軍的男人。
他們的人數,倍于鳳翚營,其后三里,鋪天蓋地的黑甲軍如烏云壓城,直逼而來。
一排弓手抿緊嘴唇,拉開弓弦,等待胤帥的指令。
胤奚指頭一下一下輕敲石磚,清湛的眸光注視“高世軍”的兵馬轉眼馳策到城門口。
如果不開城門,這些胡騎便只能回頭與北尉軍決一死戰,為他消耗掉更多敵軍戰力。
“預備?!必忿陕暲淙玷F,待北尉兵進入射程,他抬起手指,“射。”
千箭齊發。
翫當縣的全部箭矢支撐不了太久,卻足夠掩護盟友從打開的城門進城。
北尉黑騎欲要強突,誰料洞開的城門后疾射出幾輪連弩,前沖騎兵被射落當場,追擊的勢頭被生生逼退回去。
“螳臂當車,徒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