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部上空的天色,變了。
那不是烏云,而是比最濃重的墨色還要沉凝的、翻涌的巫力陰霾。數十道身影懸浮于陰霾之前,身著玄黑巫袍,袍袖間繡著扭曲如活物的幽暗符文。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黎山部族人的心頭,如同無形的大山傾軋而下,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腥咸。這是元嬰境大巫的威壓,數十股匯聚,如同實質的鉛云,壓得整個部落的棚屋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地面在無聲的威壓下皸裂。
當先一人,枯瘦如柴,臉上褶皺深得如同刀刻,唯有一雙眼睛,燃燒著兩點幽綠如鬼火的光芒。他便是幽部大長老——幽骨。他干癟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部落的哭喊和恐懼的嗚咽,如同九幽寒風刮過每一寸土地:“葉辰小賊,竊我巫族圣物,壞我幽部根基……今日,黎山部上下,掘地三千丈,也要將此獠挫骨揚灰!交出來!”
“交出來!”他身后,上百名同樣身著玄袍的巫師齊聲嘶吼,聲浪混合著冰冷的巫力,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下。幾個黎山部靠近的戰士哼都未哼一聲,口鼻噴血,軟倒在地。部落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齒打戰的咯咯聲。
此刻,在黎山部邊緣一片被燒得焦黑的亂石坡后,一道身影正竭力將自己融入巖石的陰影里。葉辰的左肩,一個拳頭大小的焦黑窟窿正不斷向外滲著粘稠的烏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劇烈的疼痛,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體內攪動。他的臉色蒼白如金紙,汗水混合著血污,沿著緊繃的下頜線不斷滴落,在身下滾燙的砂石上嗤嗤作響,瞬間化作焦痕。身后那數十道元嬰境的恐怖神識,如同無形的巨大羅網,正一寸寸犁過黎山部每一寸土地,冰冷、粘稠、帶著不死不休的惡意,隨時可能掃過這片亂石。
“走!”一個低沉、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炸響,那是混沌祖神的神念,“正西,三百里,火煞之地!快!”
葉辰猛地一咬牙,劇痛反而激起了最后一絲狠勁。他不再試圖壓制傷口,僅存的靈力瘋狂涌入雙腿,整個人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殘影,貼著地面,朝著西方那座終日噴吐著硫磺濃煙、山體赤紅如血的巨大山脈——黎山火焰山,亡命飛掠。速度之快,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淡淡的血霧軌跡。
火焰山,名副其實。尚未真正靠近山腳,足以融化金鐵的熱浪便撲面而來。空氣在高溫下劇烈扭曲,視野里的一切都像隔著滾水升騰的水汽,模糊而抖動。地面滾燙,踩上去靴底發出焦糊的氣味。山體上,巨大的赤紅巖縫縱橫交錯,里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熾亮、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巖漿。濃烈的硫磺氣息嗆人欲嘔,每一次吸氣,都感覺肺腑在被灼燒。
葉辰一頭撞進山腳下一個被巨大滾石半掩著的深邃洞穴。洞穴深處,巖壁赤紅,熱力驚人,空氣更是灼熱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他再也支撐不住,背靠滾燙的巖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咽火焰。
“祖神……”他艱難地傳念,聲音在識海中都顯得虛弱不堪。
“別廢話!”混沌祖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天助你也!小子,看看你周圍!這山,就是為你此刻準備的饕餮盛宴!”
葉辰強忍劇痛,凝神感知。洞外,整座火焰山仿佛在向他發出狂暴的咆哮。無窮無盡的火焰能量,不再是灼熱的威脅,而是化作了狂躁奔騰的赤色洪流,充斥著每一寸空間、每一塊巖石。它們暴躁、純粹、蘊含著一座火山積蓄萬載的毀滅偉力。
“混沌吞天訣!運轉!”祖神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引這地脈炎煞入體,煉化!吞噬!此乃絕境,亦是汝破繭之機!吞了這座山!”
吞了這座山?
葉辰心神劇震。但此刻,身后是數十元嬰大巫的絕殺羅網,前方是這座暴戾的火焰山。退無可退,唯有向前,向死而生!他眼中瞬間被一股狠絕取代,猛地閉上雙眼,強行收斂所有心神,沉入體內。
“混沌吞天,萬源歸墟!”
識海中,那沉寂已久的混沌漩渦,在葉辰意志的瘋狂催動下,驟然蘇醒!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宇宙鴻蒙的古老吸力,自他殘破的軀體深處猛然爆發!
“轟——!”
洞穴之外,整座火焰山似乎都為之震顫了一下。下一刻,異象陡生!
以葉辰所在的洞穴為中心,一個無形的巨大漩渦瘋狂擴張開來。不再是靈氣匯聚的涓涓細流,而是恐怖的鯨吞!無數道肉眼可見的赤紅色火煞之力,如同被無形巨手從山體中強行撕扯出來,發出尖銳刺耳的呼嘯聲,自四面八方洶涌而至!滾燙的巖漿流仿佛受到了召喚,流速驟然加快,咆哮著朝洞口方向奔涌;山壁上流淌的赤紅紋路光芒大盛,絲絲縷縷的火焰精粹被強行剝離、抽吸;空氣中游離的灼熱粒子更是瘋狂倒卷,形成一道道灼目的赤紅流光,匯聚成洶涌的火焰洪流,瘋狂灌入那深不見底的洞穴!
“呃啊——!”
洞內,葉辰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那感覺,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裹脅著熔化星辰的高溫,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蠻力硬生生塞入他每一寸經脈、每一個竅穴!混沌吞天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試圖煉化這狂暴涌入的火焰洪流。丹田深處,那原本有些萎靡黯淡的元嬰小人,此刻如同一個餓極了的熔爐,貪婪地汲取著被煉化的火元精華。元嬰六重天的壁壘,在這海量精純能量的瘋狂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地顫抖著,一道道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裂痕,正在壁壘之上急速蔓延!
成了!葉辰心中狂喜,那堅不可摧的瓶頸,松動了!磅礴的力量如決堤洪流,在他體內奔騰咆哮,沖擊著更高的境界!他心神凝聚,全力引導這股洪流,向著那搖搖欲墜的壁壘發起最后的、也是最兇猛的沖擊!
就在這沖擊境界、心神與肉體都處于最緊要關頭的剎那——
“吼——!”
一聲飽含兇戾與貪婪的咆哮,裹脅著灼熱的氣浪,猛地從洞穴更深、更黑暗的巖漿湖方向炸響!一頭龐然大物撞碎洞壁的巖石,轟然降臨!它身軀由半凝固的暗紅色熔巖構成,關節處流淌著熾白的巖漿,猙獰的頭顱上,兩只完全由燃燒的火焰構成的眼睛,死死鎖定了盤坐中的葉辰。龐大的身軀每一步落下,都讓洞穴震顫,滾燙的熔巖涎液從它布滿利齒的巨口中滴落,在巖石上灼燒出嗤嗤白煙。它顯然被葉辰瘋狂吞噬火焰能量的行為徹底激怒,也將他視作了送上門的、蘊含精純火元的大補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