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第1頁）

晨霧未散的集市剛剛蘇醒，騰騰的熱氣裹挾著魚腥味在巷弄間浮動。

粉發男孩蹲在水槽邊，指尖懸停在水面之上，一尾紅鯉正驚恐地繞著他的倒影打轉。他右眼深處翻涌的黑暗讓水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紋，魚群早已躲到角落，唯獨這條膽小的紅鯉被困在了他的影子里。

“別怕。”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沙啞。

可那尾魚卻顫抖得更厲害了，鱗片在晨光下泛著血色。

忽然，他的手指僵住了。

街道盡頭，雪白長發的少女抱著黑毛幼犬走過，朝露沾濕她的衣擺，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晶瑩的痕跡。陽光穿透薄霧，為他們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像是古老畫卷里走出的幻影。

帕爾的瞳孔驟然收縮。

右眼中的黑暗突然沸騰，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冰封的王座、斷裂的鎖鏈、還有漫天飄落的粉色花瓣他猛地站起身，水槽里的魚驚跳起來，濺起的水珠懸在了半空。

不，不止是水珠。

飄蕩的炊煙凝固成扭曲的絲綢，孩童拋起的沙包靜止在頭頂三寸，連遠處早點鋪蒸籠里冒出的熱氣都變成了僵直的云柱。一粒微塵停在他眼前，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咔噠。”

清脆的機械聲從背后傳來，像是有人按停了懷表的按鈕。

“現在還不是時侯。”

帕爾渾身僵硬，冷汗順著脊背滑下。他聽見一陣腳步聲，很輕，卻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靈魂上。

那人走過的地方，空氣凝結出細小的星辰，又在落地時破碎。

銀發男子停在他面前，青色眼眸中倒映著流轉的星河。帕爾想后退，卻發現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仿佛螻蟻仰望滔天巨浪時的絕望。

“你”他的聲帶像是被凍住，只能擠出氣音，“是誰”

男子沒有回答，修長的手指點上他的眉心，冰涼如雪。帕爾驚恐地發現自已的色彩正在褪去，右眼中的黑暗如退潮般收縮，記憶像沙漏里的流沙般從指縫溜走。

“睡吧。”男子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當時機成熟”

帕爾想掙扎，想質問，卻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世界開始模糊，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見男子轉頭望向少女和黑犬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期待？

“叮——”

靜止的塵埃重新墜落。

集市恢復了喧鬧，魚販的吆喝聲繼續回蕩在巷子里。水槽邊空空蕩蕩，只剩一尾昏厥的紅鯉漂在水面，鱗片上沾著一縷正在消散的粉色發絲

鬼界最深處，判官亭的秋千無風自動。

粉發男孩安靜地出現在藤蔓纏繞的座椅上，雙眼緊閉，胸口沒有起伏。暗綠色的藤蔓悄然蔓延，在他周身織成一個時光靜止的繭，將時間凝固在永恒的剎那。

檐角的銀鈴輕輕晃動，卻再也發不出聲響。

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