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良久,他收回了手,一言不發地轉身,拿起了桌上那瓶還剩下大半的白酒,沒有用杯子,直接給紀辰面前那個空了的酒碗,倒了滿滿一碗。
澄澈的酒液,在燈光下晃動,映出紀辰那張平靜的臉。
“喝了。”
紀辰沒有絲毫猶豫,端起那碗酒,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如同一條火線,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里。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砰?!?/p>
空碗被重重地放在桌上。
紀峰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熏得有些發黃的牙齒。他拿起酒瓶,對著瓶口,也狠狠灌了一大口。
“好小子?!彼檬直巢亮瞬磷旖堑木茲n,重新坐下,目光卻落在了妻子那張淚痕斑駁的臉上,“你媽這幾天,都沒睡好?!?/p>
一句話,讓紀辰的心,猛地一揪。
“別去,小辰,媽求你了……”母親終于還是沒忍住,抓著紀-辰的手,泣不成聲,“咱們不去行不行?那些錢,夠了,真的夠我們過一輩子了……”
“爸,媽?!彼鋈婚_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母親的哭聲,“我們出去旅游吧?!?/p>
客廳里,瞬間一靜。
紀峰和母親都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去東邊的海濱城,”紀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少年人應有的,干凈的笑容,“我長這么大,還沒親眼見過海呢?!?/p>
太虛劍尊,曾于九天之上,俯瞰過由星辰碎屑匯成的無垠星海。
但江城的紀辰,確實沒見過海。
……
三天后,東海濱城。
蔚藍色的海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海風帶著一絲咸濕的暖意,吹在人臉上,格外舒服。
紀辰的母親,穿著一身新買的碎花長裙,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正興奮地拉著紀峰,在沙灘上追逐著浪花。紀峰有些不自在,卻也拗不過妻子,被拉著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臉上掛著無奈又寵溺的笑。
紀辰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遮陽傘下,手里拿著一杯冰鎮可樂,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這種感覺,很新奇。
在他的千年大夢里,父母的形象,早已模糊不清。他所追求的,是天道,是永生,是極致的力量。親情,不過是漫長修行路上,早已被斬斷的凡塵俗念。
可現在,看著在海邊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父母,他忽然覺得,這所謂的“凡塵”,似乎也挺不錯。
“小辰,快來!給你爸拍張照!他非要買這個,快看他傻不傻!”母親在遠處招著手,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