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二叔已經從“科學”的角度,完美地解釋了他那套“預兆靈”理論的來源,但我看得出來,白芷晴顯然還是沒能完全放下心來。
畢竟,對于一個每天在中環跟數字和k線圖打交道的高級白領來說,讓她相信自己公司的生死存亡,竟然要靠一臺復印機的“靈異現象”來預警,這本身就是一件比撞鬼還要離譜的事情。
所以,當天晚上,她還是堅持要我們去她公司現場看一看,用她的話說,就是“求個心安”。
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想去的。這種沒有油水的“善后服務”,完全不符合我“搞錢至上”的人生信條。但二叔卻破天荒地一口答應了下來,還說“當去中環見識下世面都好”。
我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于是,當晚十點,我和二叔,就在白芷晴的帶領下,第一次踏入了那棟傳說中如同竹筍一般、直插云霄的中銀大廈。
這地方,跟我那間位于油麻地的破鋪子,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大堂里燈火通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穿著筆挺制服的保安,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高級香水和金錢混合的味道。
我們坐著高速電梯,耳膜因為氣壓的變化而微微作痛。很快,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頂層。
白芷晴的公司,占據了整個頂層。一出電梯,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整個維多利亞港璀璨奪目的無敵夜景。中環林立的摩天大樓,像是插滿了鉆石的權杖,在黑夜中閃耀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心里忍不住感慨,同樣是做“生意”,人同人,真是唔同命。
公司內部的裝修更是極盡奢華,一看就知道花了大價錢請了頂級的風水師布局。但我這種外行人也看得出來,這里的“氣場”確實很好,讓人感覺心曠神怡,絲毫沒有我們鋪子里那種陰冷壓抑的感覺。
“兩位大師,呢邊請。”白芷晴將我們引到了那臺“肇事”的復印機旁,“就系呢部機啦。日頭(白天)佢就好正常,一到夜晚……就發癲。”
那是一臺看起來非常高級的、一人多高的立式復印機,機身上布滿了各種按鈕和指示燈,充滿了現代科技感。很難想象,這么一個東西,會和“靈異事件”扯上關系。
二叔沒有急著去看復印機,他反而像個來參觀的游客,背著手,在整個辦公室里慢悠悠地溜達了起來。
他先是走到窗邊,對著維港的夜景“嘖嘖”稱奇,說這里的風水好,是“青龍汲水”之局。然后又跑到人家的茶水間,自己沖了一杯即溶咖啡,還抱怨說“啲鬼佬嘢(這些洋玩意兒)就系冇我哋啲瓦煲奶茶咁夠火喉”。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都替白芷晴感到不值。這哪里是請了個大師,分明是請了個大爺。
白芷晴倒也沉得住氣,一直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不敢有絲毫怠慢。
等二叔逛夠了,他才終于走回復印機旁,開始了他的“專業診斷”。
只見他從那個破舊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個更破舊的、用紅布包著的小碗。他打開布包,我看到碗里裝的是半碗晶瑩剔透的生糯米。
這就是阿公筆記里記載的,最基礎的探查手段之一——【濕米判陰陽】。
二叔抓了一把生糯米在手心里,然后將手掌貼在了復印機的機身上,閉上了眼睛,嘴里還念念有詞。那樣子,要多神棍有多神棍。
大概過了一分鐘,他睜開眼,攤開了手掌。
我湊過去一看,只見他掌心的那些糯米,依舊是干干爽爽,粒粒分明,沒有任何變化。
“點樣啊,大師?”白芷晴緊張地問。
二叔搖了搖頭,將糯米倒回碗里,說:“冇陰氣,冇怨氣,亦都冇煞氣。干凈過你塊面。”
他又從包里拿出那個生了銹的羅盤,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羅盤的指針穩穩地指向南方,紋絲不動。
“奇怪了……”二叔也有些犯嘀咕了。他撓了撓那頭油膩的頭發,自言自語道,“唔通真系我睇錯咗?呢度條氣咁順,冇理由會出事嘅喔。”
我看著他那一籌莫展的樣子,心里暗自好笑。看來他那套“百厭方術”,在這種高級寫字樓里,也失了靈。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中被白芷晴辦公桌上的一份文件給吸引了。
那是一份很厚的、用英文書寫的合同草案,封面上印著這次并購案的標題。出于職業習慣——雖然我那點半吊子的市場營銷知識早就快還給老師了——我還是忍不住拿了起來,翻看了幾頁。
起初,我只是想裝裝樣子,打發一下這無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