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傳來的那聲女人凄厲的尖叫,猛地劃破了籠屋里那本就壓抑的死寂。
我被嚇得渾身一激靈,差點沒把手里的鐵錘給丟出去。
二叔的反應(yīng)比我快得多。他幾乎是在聽到尖叫聲的同一時間,就從地上一躍而起,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猛地轉(zhuǎn)身,一腳就踹向了隔壁那扇薄薄的木板門。
“嘭——!”
一聲巨響,木屑紛飛。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他這勢大力沉的一腳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門后的景象,瞬間暴露在我們眼前。
和阿娟家一樣,那也是一個被鐵絲網(wǎng)和木板隔開的、極其狹小的“籠子”。空間甚至比阿娟家還要小,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一張同樣是上下鋪的鐵架床,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床上床下堆滿了各種破舊的衣物和雜物。一股濃烈的、刺鼻的草藥味和某種東西腐壞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從里面撲面而來,熏得我胃里一陣翻騰。
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正蜷縮在地上,渾身劇烈地顫抖著,看樣子是昏了過去。
而在她旁邊的下鋪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看起來年紀(jì)不大,大概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但整個人已經(jīng)瘦得脫了相,顴骨高高地凸起,眼窩深陷,面色如同死人般蠟黃,嘴唇干裂起皮,沒有一絲血色。他躺在那里,胸口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只有偶爾微弱的喘息,證明他還活著。他的身上,正蓋著一床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還散發(fā)著霉味的舊棉被。
二叔沒有立刻進(jìn)去,他只是站在門口,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此刻變得如同寒冰般銳利,緩緩地掃視著這個狹小而骯臟的空間。
“二叔,這……”我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你喺出面等住。”二叔對我吩咐了一句,然后才抬腳,小心翼翼地跨過了地上那些破碎的門板,走了進(jìn)去。
他先是探了探地上那個女人的鼻息,確認(rèn)她只是驚嚇過度暈了過去,并沒有大礙。然后,他走到了床邊,看著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就在這時,地上的那個中年女人,悠悠地轉(zhuǎn)醒了。
她一睜開眼,看到站在床邊的二叔和我,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那迷茫就變成了極度的驚恐和……怨毒。
“你哋……你哋系咩人?!想做咩啊?!”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手腳并用地退到墻角,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用一種沙啞的、充滿了敵意的聲音,對我們嘶吼著。
二叔沒有理會她的嘶吼,他只是緩緩地轉(zhuǎn)過身,用一種極其平靜、卻又帶著無形壓迫感的眼神看著她,冷冷地開口了:“你唔使知我哋系咩人。你只需要答我一個問題。”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我們隔壁那個“籠子”的方向。
“阿娟個仔床下底塊鎮(zhèn)魂磚,系唔系你擺嘅?”
女人聽到“鎮(zhèn)魂磚”三個字,整個身體猛地一震,臉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褪了個干干凈凈。她那雙原本充滿怨毒的眼睛里,瞬間被無法掩飾的恐懼所填滿。
“我……我唔知你喺度講咩啊!”她嘴上還在頑抗,但那閃爍不定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她內(nèi)心的慌亂。
“仲想扮嘢?”二叔冷笑一聲,他一步步地逼近那個女人,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你以為你做得好干凈?你每日午夜子時,都會喺佢門口燒三炷‘引陽香’,引佢啲陽氣過嚟。嗰股味,我一入呢棟樓就聞到啦!”
他走到女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fēng):“我再問你一次。系,定唔系?”
女人被二叔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強(qiáng)大的氣場所震懾,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她看著二叔那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潰了。
“哇——”的一聲,她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