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門又開了。
鄭明成沒出來,倒是先扔出來一團東西。
接著又是一團,一團又一團。
深藍的勞動布褲,軍綠色的運動褲,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眨眼間,堂屋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每一條,不是膝蓋磨出了洞,就是屁股后面開了線,再不然就是褲腳被什么東西給刮爛了。
屋里三個人都看傻了。
謝冬梅看著那堆破爛,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個最小的兒子,從小就混不吝,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她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見他不聽索性眼不見為凈。
她竟然從不知道,他連一條像樣的褲子都沒有。
鄭明成從門后探出個腦袋,只穿著條四角褲衩,兩條光溜溜的腿在門板后面晃蕩。
他見他媽不說話,有點訕訕地撓了撓頭:“媽,您隨便挑一條補補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我……”
“都拿過來。”謝冬梅打斷了他,聲音聽不出喜怒。
她沒再多說,彎腰撿起最上面那條牛仔褲,借著昏黃的燈泡光,熟練地開始運針。
一時間,屋里靜得只剩下針尖穿過布料聲。
鄭明成換了條還算完整的褲子,靠在門框上,沒再點煙。
他就那么看著他媽在燈下低垂的眉眼。
燈光給她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那張總是緊繃著的臉,此刻竟顯出一種奇異的安寧。
她的手指算不上纖細,常年擺弄草藥和銀針,指腹上都有一層薄繭,但此刻捏著那枚小小的針,卻靈活又穩定。
一針一線,密密匝匝,很快就把膝蓋上那個破洞給嚴嚴實實地堵上了。
這種感覺很陌生,又很熟悉。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很小的時候,摔破了頭,她也是這樣,一邊罵他‘小王八蛋’,一邊用蘸了酒精的棉花給他擦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