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敗退,戰火席卷南北。秦家作為軍人世家,也不得不在局勢崩潰前,隨大隊轉往臺灣。
上船那天,碼頭人聲鼎沸,哭喊聲、命令聲與浪濤聲混在一起。秦函之背著簡單的行李,一步三回頭,彷佛還在等某個未曾出現的身影。
那封遺落在南京街頭、未能送出的信,他藏在行李最深處,字跡早已模糊,卻怎樣都不肯丟。
初到臺灣,一切從簡。
雖然不復往日繁華,但秦家畢竟是空軍老將之家,又有舊識幫忙,倒也沒有落到動蕩不安的地步。
其中,喬家的援手最為關鍵。
喬家是有名的世家大族,掌管土地、商貿與政要人脈,根基深厚。喬老爺與秦老爺早年同為軍中袍澤,在北方沙場上曾多次出生入si。兩人結義為兄弟,情誼勝親。
這份情誼并未隨戰局變遷而淡,反倒在此番逃亡後顯得彌足珍貴。喬家出面為秦家安排落腳之所,亦在軍中調度上提供協助,使得秦家能迅速安穩下來。
戰後的秦老爺沉默了許多。
他不再像從前那般雷聲大作,而是常常坐在廳中,靜靜地翻著一本舊軍籍冊。上頭記載的那些名字,多半再也無人回應。
他有時會站在院子里望天,一根菸接著一根地ch0u。秦夫人見他如此,也不多言,只會端上熱茶,默默坐在一旁。
秦淮之接下了父親的責任。
他本就寡言慎行,到臺灣後順利接任空軍分隊長一職。除了處理隊務,也擔起照應全家的責任。許多外部應對、軍中關系,都是他與喬家長子喬瑾儀一同處理。
喬瑾儀身為喬家世家大族的長子,卻沒有一般權貴的傲氣與油滑,反而對百姓的困苦生活格外敏感,也總能設身處地思量他人。自幼便與秦淮之情同手足,兩人x情雖不同,卻是彼此最能依靠的存在。
每逢家中有難或軍中交接繁重之際,喬瑾儀總是第一個現身、第一個出力。b起出風頭,他更擅長在幕後默默將事情推往穩妥之地——也因此,秦淮之從未懷疑過,只要有瑾儀在,秦家不會垮。
而這時的秦函之,雖然內心仍抗拒軍旅生活,卻不再如過去般明目張膽地鬧事。
他開始跟著哥哥進出軍營,幫忙處理訓練細節與基礎行政。曾經張狂不馴的少年,如今收起鋒芒,變得穩靜不少。雖不熱衷,也不怠慢;雖不喜歡,卻從未逃避。他知道,在這樣的時代里,留下來,就已經是責任。
只是,他從不說自己適應得有多辛苦。訓練時動作雖利落,但總有些別扭;與人共處時,笑容里多一分疲憊;戰術課上總盯著窗外發呆,仿佛身子在這里,心卻還留在某個過去的午後。
傍晚,營區的風格外大。
秦函之坐在軍營門口,膝上是剛整理好的訓練紀錄,懷中則緊緊壓著一本筆記本——那是他寫詩、寫信、寫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