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帝李承業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李軒神色不變,躬身一禮。
“回父皇,是兒臣,也不是兒臣。”
這個回答,模棱兩可,玄之又玄,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承業眉頭微蹙:“此話何解?”
李軒直起身,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兒臣前些時日,偶感風寒,病中做了一場大夢。夢中仿佛經歷百世輪回,見過了無數先賢豪杰,與他們煮酒論道,談古說今。醒來后,許多事便忘了,唯獨這首詞,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今日父皇以‘天下’為題,兒臣福至心靈,便將此夢中所感,寫了出來。所以說,是兒臣寫的,也是夢中先賢所贈。”
這番“夢中得授”的說辭,簡直是天衣無縫。
既解釋了自己為何突然文采大進,又將這份驚世才華歸于虛無縹緲的“天命”和“機緣”,讓人無法追根究底。在這個信奉鬼神的時代,這無疑是最好的借口。
果然,李承業聽完,臉上的驚疑之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狂喜與深思的復雜神情。
天命所歸?
他的這個兒子,先是武道通玄,再是文采蓋世,莫非……真是上天選定的大周未來之主?
“好一個‘人生如夢’!”李承業不再追問,他高高舉起手中的詞作,對著全場朗聲道,“太子李軒,此詞意境萬古,開文體之先河,當為今夜魁首,無可爭議!賞!重重有賞!”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李軒一眼,轉身返回龍臺,心中卻已是波瀾起伏,再難平靜。
隨著二皇子被抬下去救治,皇帝金口玉言定下魁首,這場跌宕起伏,精彩紛呈的上元燈會,終于落下了帷幕。
回東宮的馬車上,氣氛安靜得有些異常。
車廂內空間寬敞,熏著淡淡的安神香。李軒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仿佛今夜耗費了巨大心神。蕭凝霜則端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只是那雙清冷的鳳眸,時不時地,會悄悄瞥向身旁的男人。
她的腦海里,一遍遍地回響著那首《念奴嬌》。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這句詞,像一根針,深深扎進了她的心里。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太過狹隘。她所見的,是邊關的風雪,是家國的責任。而他所見的,卻是千古的興衰,是俯瞰人間的浩瀚。
他們之間,隔著的仿佛不是仇恨,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想什么?”
李軒閉著眼,卻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突然開口問道。
蕭凝霜嬌軀微顫,像是做壞事被抓了個現行,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她定了定神,終于問出了那個盤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你……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她問得很輕,卻又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