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宓吃了幾日藥,或許是心態(tài)放松的緣故,陳稚魚再得召見來看她時,自說好上許多了,往日都是二人關起房門來說話,而今日,趙宓命人抱了小皇孫來,說給她瞧瞧。
觀她面色,確實紅潤許多,那雙眼也是精神奕奕,絲毫不見先前的破碎之感,但陳稚魚到底是學醫(yī)之人,那人好與不好,先前都那樣了,如今忽然生了力氣來與自己說笑,還抱了孩子好一會兒,怎么看,都令她心愈發(fā)沉重。
沉甸甸的小孩抱在臂彎中,陳稚魚抱得有些吃力,驚訝道:“這般重實。”
看她如此驚訝,趙宓微笑:“貴妃娘娘看重這個孩子,請的都是最好的乳娘,不過生他時胎大難產,確實遭了些罪。”
貴妃娘娘看重,而非二皇子看重,各種分別之大。
陳稚魚面容沉默,疼惜地看著她,輕嘆一聲:“婦人產子總是兇險,幾乎是拿命去生下延續(xù)。”
趙宓看著白胖的孩子,語氣溫和地道:“必不可免的,嫁了人就得生孩子,女人的命。”
陳稚魚微默,趙宓怕嚇著這個小姑娘,笑說:“你年歲還小,等將來生過一個就不怕了。”
陳稚魚笑得牽強,與她隨口說了句:“幼時見過一婦人難產,接生婆跑來尋我?guī)煾福龓е胰ィ垡娔谴笈璧难浆F(xiàn)在都揮之不去……”
說罷,目光落在襁褓中,甩開那些想法,笑說:“還是看看孩子吧,他真乖,說了這會兒話,就靜靜地看著我們,不哭也不鬧。”
那孩子雙眼黝黑,啃著小手看著逗他之人,還跟著咧嘴笑,看得陳稚魚歡喜不已。
孩子還小,卻依稀能看到趙宓的模樣,這孩子更像趙宓。
趙宓看她喜歡,便說:“你與陸大人一個俊,一個美,將來生的小孩,定也是好看的寶寶。”
陳稚魚聽得一陣恍惚,她與陸曜的孩子……說來兩人同房也有些時日了,于子嗣一事上講究隨緣,陸夫人在他們同房后,倒是不怎么提起子嗣的事了,無形中減輕了許多壓力。
小皇孫睡著以后,乳娘將其抱走,趙宓也脫力去躺下了,手中拿著一只精致小巧的老虎,是今日陳稚魚來時送她的,她看了又看,心中不免遺憾:“若我身子康健,孩兒的這些小玩意兒應當是我這個當娘的給他做,如今倒是勞煩你這個小姨了。”
陳稚魚愣住,趙宓看她,微微笑著:“要我孩兒認你做小姨可好?”
陳稚魚當然歡喜,但心中仍有顧慮:“這可是小皇孫,我雖嫁于陸家,但我的出身如何你是知道的,況且還有二殿下,怎會允許一個陸家婦做他嫡子的小姨呢。”
趙宓抓了她的手,語氣堅定又溫和:“這是我們私下商議,我說的不是小皇孫,是我趙宓的孩兒。”
聽出她話中深意,陳稚魚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認真又堅持,只嘆的一聲,點了點頭。
看她應下了,趙宓仰躺下去,深吸了口氣,喃喃:“我若沒了,他不管再娶誰,都會再有孩子,但我就這么一個孩子……我總要找一個,如娘一般疼愛他的人,稚魚,若我身死,他不會記得有我這么個娘,若你能看顧他,還請在這冰冷的地方,替我多給予他一些溫暖。”
早在她躺下之際,陳稚魚的手就悄聲摸上了她的手腕,一番診斷后,長嘆一聲,沒什么形象可言,趴在她床邊,一顆淚從眼角滑落。
她的身體,早在遇上她時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當時不敢說,怕她心態(tài)崩潰,本就萌生死志的她更無法正常生活,這些日換了湯藥彌補,但她的身體猶如破了個漏洞,這邊在補,那邊在漏,稍作緩解卻無法極快修復,上回見她已是油盡燈枯,而她如今,是在強撐罷了。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今日才會說這些話,這讓她根本就沒法拒絕。
心里不由將那懷親王恨了起來。
這狠心的人啊,即便不曾真心愛過,也是為他生子的正妻,怎就忍心害她?怎就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