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轟鳴震得耳朵發悶,密集且堅定的腳步聲和肉體與地面接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一個個身穿厚重軍大衣戴著防毒面罩的身影沉默著從他身邊躍出塹壕奔赴死亡,炮彈落地掀起的碎石塵土砸在身上的鈍痛讓路明非從嚴重的恍惚當中蘇醒。
僅僅是一瞬間,他便意識到自己正處在帝國的戰場當中,在他身旁,身著金色瓦亭之甲的繪梨衣此刻已經將自己的處刑者大劍拿在手上,向著他的脖子揮砍而來。
沉默著拔出后腰的工兵鏟將揮砍而來的劍擋下,路明非轉頭望向繪梨衣,發出與往常完全相悖的沙啞的聲音,“警戒星戰役,巢都攻城戰。”
“是幻覺。”確認身邊人沒有被替換,繪梨衣收回手中的劍打了一個簡短的手語。
“是記憶的重現。”把工兵鏟收好,路明非觀察到塹壕內各種物品的擺放位置和數量都與自己的記憶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熱熔炸彈數量都與那天一致,“再過16個小時,我們就會在底巢內的亞空間污染區遭遇地獄獸,并與之殉爆。”
路明非的判斷讓繪梨衣開始控制自己的靈能封鎖能力將封鎖范圍擴大,旁邊正在越出塹壕的克里格士兵因此失去了行動能力摔倒在地,并向她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他不知道寂靜修女為什么要突然擴大靈能封鎖范圍,但這影響到他贖罪了。
“靈能封鎖的能力可以正常使用。”確認了自己的能力沒有受到影響,繪梨衣將靈能封鎖的范圍縮小至自身,向路明非打起了手語,“但有嚴重的既視感,仿佛我現在做出的行為都是我曾經做過的,包括現在正在進行的交流和剛才那個克里格士兵的反應。”
既視感?
繪梨衣指出了一個被路明非忽略的要素,他作為克里格人的人生里充斥著“重復”兩個字,這種千篇一律的生活極大地減弱了其對自身行為的敏感度,他幾乎不可能獨自意識到自己做出的行為里的既視感。
不過經提醒后,路明非也有其他法子來驗證繪梨衣的這個猜想,在繪梨衣驚恐的目光中,他跳起了柔美歡快的四小天鵝。
“不是單純的記憶重現,是夢。”路明非停下了舞蹈,給出自己的答案,“剛才的舞蹈是我從電視里看來的,自己從未做出過這樣的行為,在剛才短暫的舞蹈中我有明顯的違和感,動作雖然由我做出來,可我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肌肉與骨骼參與。”
“就比如這個動作。”雙腳腳尖起跳在空中快速交替抖動后落地,“從人體解剖學的角度判斷,我的全身肌肉都會參與到運動中以此來保證動作的完整性和身體的穩定性,但事實上這個動作給我的感覺就是在進行正常的跳躍。”
“動作與感覺的不匹配,非常顯著的夢境特征。”繪梨衣也嘗試著做了一下路明非演示的動作,就如他所說,確實感覺和動作并不匹配。
很顯然這是一個由二人的記憶所拼湊出來的龐大夢境,可他們為什么會做這么一個夢?
“斯萊,剛才的舞真不錯,再來一次!”
當二人在腦中分析著夢境出現的原因時,一個粗獷的大嗓門十分突兀地響起,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二人的身體猛地一個篩糠,直接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單膝下跪,但沒能成功,靈能阻止了他們下跪的趨勢并讓他們重新恢復到站立位。
身高兩米三肌肉發達,滿臉絡腮胡的粗獷中年人正掛著燦爛的笑容看著他們,肩膀上還扛著一個昏迷的身形纖細的男人。
“別跟我整這套,在這里的是尼歐斯政委,不是帝皇。”尼歐斯上下打量著二人,邊看邊滿意地點頭,笑道:“看來你們在故鄉世界過得很充實,攜帶的信息份額比我預想的要多。”
“神圣的帝皇啊,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路明非的聲音在顫抖著。
“你小子,都說了喊我尼歐斯政委!”尼歐斯的大手放在路明非的腦袋上用力揉了揉,解釋道:“就像你剛才猜測的,你們只是做了一個夢罷了,只不過這個夢是由你們故鄉世界里名為言靈的力量構筑的。”
“喏。”把肩膀上扛著的男人扔給繪梨衣,尼歐斯繼續說道:“尤納斯的兄長,他的言靈作用在你們身上,用你們的記憶構筑出了這個堪稱完美的夢境,就是有些太魯莽了,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估計就被地獄獸錘死了。”
繪梨衣接住昏迷的源稚女將他放在地上,這才發現他的四肢骨頭其實已經碎成了粉末,只是外表毫無損傷而且被高大的尼歐斯扛著才沒第一時間發現這個情況,不過上來就遇到地獄獸……
以故鄉世界混血種的戰斗力,沒第一時間被錘死真的只能說是帝皇來得及時。
“遵命,尼歐斯政委。”路明非嚴格執行尼歐斯的命令,但他還是不知道為什么故鄉世界的言靈會引來帝皇的降臨,“只是您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們的夢里?導師說您的靈能分身消散后就無法再來到我們的故鄉世界。”
“是這樣沒錯,我確實還在泰拉,站在這里的我也不是靈能分身,只是一個由你們的記憶拼湊出來的交流平臺而已,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從你們的記憶里精挑細選拼湊出來的。”尼歐斯點點頭說道:“我能做到的只有跟你們說說話聊聊天,咱們換個環境聊吧。”
尼歐斯隨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的場景便從戰火紛飛的警戒星變成了陽光明媚的咖啡店,這是來自于路明非的記憶,是當初與曼施坦因見面的那家咖啡店,而且路明非和繪梨衣也變回了今天出門時的模樣。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在那之前,我得先看看你們身上攜帶的信息。”說著,尼歐斯的手里憑空出現一本精致的書籍,“嗯……物理常數上沒什么直觀的差異,這倒是個好消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沒被記錄的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