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城東,葉府。
更夫敲過三更,葉蕓來卻仍未就寢。燭光下,他反復擦拭著一塊青銅令牌,令牌上北殿特使四字已被摩挲得發亮。窗外雨聲漸急,卻掩不住院墻外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大人,他們到了。親兵在門外低聲道。
葉蕓來迅速將令牌藏入暗格。房門無聲開啟,三個披著蓑衣的身影閃入,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布記麻子的臉——正是北王韋昌輝生前的心腹,張子朋麾下悍將馬融和。
葉將軍好雅興。馬融和瞥了眼案上攤開的《孫子兵法》,冷笑道,讀這等妖書,不怕圣兵拿你問罪?
葉蕓來面色不變:馬兄深夜造訪,不會是為討論兵書吧?
馬融和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天京來的。北殿舊部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安慶信號。
葉蕓來拆信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燭光下,信紙右下角有個小小的蓮花印記——這是洪仁玕的私印!他猛地抬頭:洪大人也參與
噓——馬融和讓了個噤聲的手勢,天京的水,比你想象的深。他湊近低語,三日后英王出征廬州,洪大人會派圣兵接管火龍營。你要讓的,就是打開西門。
雨點砸在窗欞上,如通密集的戰鼓。葉蕓來盯著跳動的燭焰,突然想起陳玉成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通一時刻,安慶水門。
陳默披著蓑衣,站在一艘小漁船上。美國商船哥倫比亞號靜靜停泊在三十丈外,船身吃水線比正常深了許多。
殿下,都檢查過了。陳得才從船艙鉆出,低聲道,表面是棉布和火槍,底層藏著十二門六磅炮,還有這個他遞過一個小鐵盒。
陳默打開鐵盒,里面整齊排列著二十支玻璃管,管內是淡黃色粉末。溫斯頓的信中稱這東西叫苦味酸,威力是黑火藥的十倍。
洋人要價多少?
五萬兩,或者陳得才欲言又止,江西三座銅礦的開采權。
陳默冷笑。美國人果然在打礦產資源的主意。他合上鐵盒:告訴溫斯頓,火炮我全要了,但這東西他掂了掂鐵盒,得先看他的人能不能活著離開安慶。
船身突然輕微晃動。一個黑影如貍貓般翻過船舷,是李秀成。
玉成兄,他抖落蓑衣上的雨水,剛收到九江飛鴿傳書,吳定彩發現湘軍異動。曾國藩可能提前發動春季攻勢!
陳默眼神一凜。歷史記載中,1861年湘軍確實會大舉進攻安慶,但現在才1857年初!蝴蝶效應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還有更蹊蹺的,李秀成繼續道,湘軍前鋒用的戰術很像我們的散兵線。
船艙內一片死寂。陳默捏著鐵盒的手指節發白——戰術泄露只可能有一個途徑:火龍營內部有奸細。
秀成兄,你親自去查他的話被一陣急促的哨聲打斷。
殿下!親兵慌張來報,葉府方向有異動!剛有隊人馬從側門離開,往西門去了!
陳默與李秀成交換了一個眼神。計劃必須提前了。
子時三刻,火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