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成得了令,立刻眉開眼笑,剛才還嫌膩的紅燒肉,這會兒又變得香氣撲鼻。
他風卷殘云一般,把剩下的飯菜掃蕩得干干凈凈,連盤子里的湯汁都恨不得用米飯給刮干凈。
吃飽喝足,他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往椅子上一靠,拍了拍自己滾圓的肚皮,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吃完了?”謝冬梅看著他。
“吃完了!”鄭明成答道。
“那就結賬。”
“得嘞!”
鄭明成站起身,從褲兜里掏出那剛從周鳳君手里要回來的二百塊錢。
他朝著不遠處的服務員高高舉起手,嗓門洪亮地喊道:“服務員!結賬!”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像是生怕飯店里有人聽不見。
那服務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他這么一喊,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同志,您好,一共是四十一塊五毛。”
鄭明成拿著那兩張還帶著余溫的大鈔,豪氣干云地拿出一張,張開缺了兩的門牙的嘴:“給!”
服務員小姑娘的眼睛看著漏風的大牙強忍住笑:“好的,收您一百,麻煩您在這里稍等一下。”
出飯店后,謝冬梅用下巴點了點鄭明成那張漏風的嘴,“你這牙,齜著不嫌難看?怎么不去補補?”
鄭明成嘿嘿一笑,滿不在乎地說:“急什么。等周鳳君把剩下的錢還清了,我立馬就去鑲個金的!讓她看看,沒了她,我過得更好!”
他嘴上說得硬氣,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黯然,卻沒有逃過謝冬梅的眼睛。
謝冬梅靜靜地看著他:“真的沒事了?周鳳君……你不是從小就跟在她屁股后頭轉悠嗎?”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直悶頭生氣的鄭愛國,此刻也察覺到了兒子的不對勁。
他默默地從兜里掏出煙盒,磕出一根遞到了鄭明成嘴邊,又劃著一根火柴湊了過去。
火光映亮了鄭明成那張年輕卻寫滿故作堅強的臉。
鄭明成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一向對他非打即罵的父親會有這個舉動。
他低頭就著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劣質煙草辛辣的氣味嗆得他猛地咳嗽起來,眼圈瞬間就紅了。
“咳……咳咳……”他狼狽地別過頭,肩膀微微聳動。
“謝了,爸。”他含糊地說了一句,再轉過頭時,已經重新掛上了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容。
他夾著煙,故作成熟地吐出一個煙圈,沖著謝冬梅咧嘴一笑:“媽,你說啥呢,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我鄭明成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早沒事了!”
可他這個笑容,牽動著嘴角的傷,咧開的嘴又正好露出那缺了兩的門牙,怎么看都比哭還要難看。
謝冬梅沒再追問,有些坎終究得自己邁過去。
回到家,一進門,鄭愛國就仔仔細細地把門從里面插好,還覺得不放心,又把窗戶都檢查了一遍。
謝冬梅則從貼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手絹包了好幾層的東西。
一層層打開,露出嶄新的紅色房契,和幾本不同顏色的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