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十三年夏,半夜。
第九個炸雷劈下,泥水灌進沈妍嘴里,一股河底爛泥的腥臭。
她嗆醒了。
身下稻草泡成爛泥坑,一挪就冒黑水。
墻角破絮被里,瘦猴似的男娃蜷著,小臉燒得像炭,哆哆嗦嗦喊:“阿姐…冷…”
沈妍狠狠掐自己大腿——疼!她一個蓋大樓的工程師,咋就穿成了爹娘淹死、家徒四壁的孤女?!
記憶砸進腦子:三個月前大水,原主爹娘沒了。
大伯沈守財“好心”辦喪事,順手“接管”了兩畝薄田和半袋糧,留給她的只有這三間快塌的破草房、八歲病秧子弟弟沈禾,和一個刮得刺啦響的空米缸。
“刺啦——!”又一道閃電。
屋頂的破窟窿嘩嘩倒臟水。
東邊頂梁柱被白蟻蛀得像蜂窩煤,雨水一泡,裂開三指寬的口子,吱呀作響,眼看要塌!
“操!”沈妍罵了句,撲向墻角濕柴堆,指甲縫塞滿黑泥亂扒拉——指尖猛地戳到個又冷又硬的東西!
拿起一看——她上輩子的工具包!也跟著穿來了!
狂喜沖頂!她哆嗦著扯開拉鏈:鋼尺、鐵鉗、尼龍繩、線鋸、手指刨、砂紙、三個鐵三角卡子、一管速干膠!
老天開眼!
沈妍抄起鐵鉗,“咔嚓”夾斷毛竹。
她沖到大梁下,泥水糊眼也顧不上抹。工程師的本能讓她一眼找準西墻借力點。
尼龍繩在鐵卡子里飛快穿繞勒緊,卡子楔進梁縫,毛竹頂死!再來一組!兩副三角架硬生生扛住下沉的房梁!
房梁暫時撐住了,還要解決漏雨。
沈妍目光掃過屋內,扎實的工程基礎讓她立馬有了引流方案。
她抄起工具包里冰冷的鋼尺,毫不猶豫地“咔咔”幾下,將破陶盆邊緣敲出幾個深口子,形成不規則的導流槽。
然后又從柴堆里抽出幾根相對完好的細竹竿,用鐵鉗飛快地劈開、剖成兩半,剔除竹節!
再用尼龍繩和速干膠將這些竹片首尾相接、傾斜著固定在屋頂一個個漏洞下方,直通墻角一個半埋的破水缸!
渾濁的雨水立刻順著竹片凹槽嘩啦啦流下,匯聚成幾股急流,準確無誤地沖進破缸!
屋內不再滴雨,沈妍才抽出空來看沈禾。
體溫燙得嚇人!
持續高熱是致命的!沒有退燒藥,物理降溫是唯一希望!
沈妍格外冷靜,有條不紊地掀開沈禾身上床濕漉漉、沉甸甸又捂得嚴嚴實實的破絮被——散熱第一!
撕下自己里衣相對干燥的布片,浸透冰冷的屋檐水,用力擰得半干,迅速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