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意的暑假是被鋼琴鍵的聲音拉開序幕的。
每周三次的鋼琴課安排在下午三點,正是日頭最烈的時侯。她抱著琴譜走在樹蔭下,蟬鳴聒噪得像要把整個夏天煮沸。路過小區門口的籃球場時,總能聽見拍球的砰砰聲,混著少年們的笑罵聲,像冰鎮汽水炸開的氣泡。
這天剛上完課,她抄近路從籃球場旁的小徑穿回家,涼鞋踩在發燙的水泥地上,腳步不由得加快。忽然一個籃球“咚”地砸在腳邊,彈起的瞬間擦過她的小腿,留下一道溫熱的觸感。
“抱歉!”
熟悉的聲音讓沈初意猛地頓住。
逆光里站著個穿白色t恤的少年,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飽記的額頭上。是許懷林。他手里還捏著半瓶礦泉水,瓶蓋沒擰緊,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滴,落在曬得發白的水泥地上,洇出一小圈深色的印記。
“沒、沒事。”
沈初意的聲音有點發緊,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落在他沾著草屑的運動鞋上。
許懷林彎腰撿起籃球,指尖擦過她剛才被砸到的地方,像怕碰碎什么似的輕:“沒砸疼你吧?我朋友亂扔球。”
他身后傳來幾聲哄笑,有個戴眼鏡的男生喊:“懷林,快點!該你了!”
“來了!”
他回頭應了一聲,轉過來時手里多了顆橘子味的糖,“賠禮。”
糖紙在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是她喜歡的橘子味。
沈初意沒接,指尖蜷縮著摳著琴譜的邊緣。許懷林也不尷尬,直接塞進她琴譜的空隙里,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像觸電似的彈開。“我叫許懷林,”
他笑起來的時侯,眼角有淺淺的紋路,“上次在學校沒來得及說。”
“沈初意。”
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吟。
“沈初意?”
他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像把名字含在舌尖嘗了嘗,“很好聽。”
說完便抱著球跑回球場,白色t恤的衣角在風里飄了飄,像只振翅的白鳥。
沈初意站在原地,直到那顆橘子糖在琴譜里硌得手心發燙,才想起要走。回家的路上,她把糖紙剝開,橘子味的甜膩在舌尖散開,連蟬鳴都好像不那么刺耳了。
晚飯時,她扒著米飯,忽然問媽媽:“隔壁小區的籃球場,是不是有很多高中生在打球?”
沈媽媽正給她夾青菜:“是啊,好像是實驗中學的,聽說那學校的籃球隊很厲害。”
沈初意的筷子頓了頓,實驗中學?心里那棵剛冒芽的種子,像是被澆了水,悄悄往上竄了竄。
隔了兩天,周茜打電話來,嗓門亮得能掀翻屋頂:“初一!我查到成績了!我考上實驗中學了!你呢你呢?”
沈初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忙腳亂地找出準考證號,讓爸爸幫忙查。當“實驗中學”四個字出現在屏幕上時,她忽然想起許懷林在球場上的樣子,陽光落在他發梢的光暈,和此刻心里炸開的煙花,好像是通一種顏色。
掛了周茜的電話,她抱著枕頭在房間里滾了兩圈,忽然想起什么,拉開抽屜翻出那張橘子糖紙,小心翼翼地夾進了日記本里。
窗外的蟬還在叫,這個夏天好像突然變得很長,長到足夠讓一顆種子,慢慢長成參天大樹。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籃球場的另一端,許懷林被朋友撞了下肩膀:“剛才那女生,你認識?”
他灌了口冰水,望著沈初意消失的方向,嘴角彎了彎:“嗯,以后會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