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內,燭火輕顫,驅散了黑暗,將四周的景物都映得暖黃一片。
姜隱手捧著茶盞,吸取著透過杯壁散出來的暖意。
蕭自楠的目光隨著芳云的離開投向門口的方向,久久愣神,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緩緩收回了視線,轉而落在垂首的姜隱身上。
他的眼神掃過姜隱,繼而落在她身旁的余佑安身上,眼神里帶著一種鄭重的托付和懇切:“三郎,弟妹。”
姜隱聞聲抬頭,定定地看著蕭自楠,捧著茶盞的手也縮了回來,緊握成拳。
蕭自楠看著他們,聲音低沉而隱忍:“我此生已決意不再娶妻,宣哥兒……承蒙弟妹悉心照料,視如己出,此恩我難以回報。”
他說著,停了下來,似乎在斟酌著字句,而姜隱的心也提到了頂點。
蕭自楠決定不再娶妻,那宣哥兒便成了他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蕭家唯一的后人,那他勢必要回到蕭府的,可她又該怎么跟宣哥兒說呢?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懇請弟妹再費心幾年,繼續教養宣哥兒,待他再長大些,懂事些了……便讓他認我做個義父,也算是盡了我與他的父子之緣。”
這番話,與其說是商議,不如說是一個父親最深切的懇求,為自己的孩子尋得的最好出路。
廳內一時寂靜無聲,姜隱只聽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他這個意思,是不打算將宣哥兒要回去了?只認他做義父,那宣哥兒這輩子都要姓余了,那他們蕭家豈不是到了這一輩就后繼無人了?
姜隱雖舍不得宣哥兒,但也不忍心搶了人家的孩子,讓人家的族譜到了蕭自楠這一段就沒了啊,這種事她可做不出來。
她抬起頭,迎上蕭自楠那雙帶著期盼的眼睛,也沒有立刻回答,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緊:“蕭統領言重了,宣哥兒乖巧,我很喜歡,莫說再養幾年,便是養一輩子我也愿意。”
一旁的余佑安轉頭看向她,旁邊的蕭自閑一臉的欲言又止,她又怎會不知他們幾人的心思。
“不過……”她話鋒一轉,“宣哥兒終歸是你的孩子,我遲早有一日是要告訴他實情的,所以,讓他認你做義父,只怕他日后也不肯的。”
一時間,三個男人都怔住了,埋頭沉思起來。
的確,這事要想做得漂亮,確實很難,畢竟京中官宦之家幾乎都知道宣哥兒是興安侯的長子,且還是記在主母名下的嫡長子。
那么,如何讓他成為蕭家人,除了向天下人言明實情,一時間還當真想不到別的法子。
姜隱看了三人一眼,嘆了口氣:“我出嫁前,名聲也不好,在京中素來有個惡女的名頭,所以,我倒也不介意再做一回惡人。”
聽了這話,三人不解地看向她,聽著她繼續說道:“待宣哥兒懂事了,便將她過繼給蕭統領便是了,外頭人說起,就說是我姜隱心胸狹窄,容不得侯爺外室之子承襲爵位。”
“將宣哥兒過繼給你,一來他可以承襲你的爵位,二來我的阿滿便是名正言順的嫡出,日后便能承襲侯爺的爵位,旁人也信服,左右這善妒不容人的名聲我也擔得起。”
她的話語干脆利落,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爽利,卻字字句句都在為宣哥兒回歸蕭家鋪路,而將最難聽的罵名獨自攬下。
余佑安喉頭微動,看著妻子故作輕松的笑容,心疼如潮水般地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