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渙散間,趙玖鳶恍惚覺得自己來到了一間熟悉的小木屋。
空氣里彌漫著松木燃燒的暖香,和灶上燉煮食物的甜糯氣息。
小木屋陳舊卻干凈,窗欞上糊的桑皮紙有些泛黃,透進午后慵懶的光線,細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無聲起舞。
養母正背對著她,在灶臺前忙碌,微微佝僂的脊背是趙玖鳶記憶里最安心的弧度。
“鳶兒回來了?”養母沒有回頭,聲音帶著溫和笑意。
她用木勺攪動著鍋里咕嘟冒泡的濃湯,問:“怎么一個人?先前總跟在你身后那個悶葫蘆似的少年郎呢?沒一起帶回來讓娘瞧瞧?”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毫無預兆地輕輕撞了一下,泛起一絲帶著暖意的微酸。
趙玖鳶有些茫然地向前走了兩步,腳下的木地板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娘……哪個少年?”她有些困惑。
灶臺前的身影倏地頓住。
鍋里的湯汁依舊在沸騰,發出的咕嘟聲不知為何有些令人不安。
那佝僂的脊背,以一種極其僵硬的姿態,一點、一點地轉了過來。
光線似乎在這一刻驟然黯淡下去,爐膛里跳躍的火光映在那張轉過來的臉上——
不再是記憶中溫婉慈和的面容!
那張臉滿是鮮血,血滴落在粗布衣襟上,洇開大片大片的黑紅。
渾濁的眼珠只剩下眼白,死死地釘在趙玖鳶臉上。
“哪個少年?!”
養母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如同生銹的鐵片刮擦著骨頭,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就是那個殺千刀的!你救下的那個白眼狼!是他殺了我們!是他殺了我們!!!”
最后一聲凄厲的控訴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趙玖鳶的耳膜。
“啊——!”
趙玖鳶猛地從那張鋪著粗糙麻布的行軍床上彈坐起來。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窒息般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灌滿了四肢百骸。
胸腔深處傳來一陣撕扯般的劇痛,喉頭腥甜翻涌,她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趙玖鳶咳得眼前陣陣發黑,渾身痙攣,冰冷的虛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