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把黑山屯的每一片樹葉都染成了溫暖的金色。
滿載而歸的隊伍,像一條疲憊而滿足的長龍,緩緩爬進了村子。當村民們看到那如小山般堆在打谷場上的水泥和鋼筋時,整個黑山屯都瘋了。
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伸出滿是褶皺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冰冷的鋼筋,渾濁的老眼里,淚水滾滾而下。孩子們則把一袋袋堅硬的水泥當成了新奇的玩具,在上面爬來爬去,嬉笑打鬧。
女人們交頭接耳,臉上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和自豪。她們的男人,她們的兒子,正在干一件祖祖輩輩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殺豬!今晚殺豬!”
趙衛國站在那堆物資的頂上,像個山大王,通紅的臉膛在夕陽下閃閃發光。他脫下汗衫,光著膀子,用力揮舞著。
“把咱們村最大那頭豬給宰了!今晚,全村開席!不醉不歸!”
“好!”
歡呼聲沖天而起,幾乎要掀翻了天。
整個村子都動了起來。李老四和他那幾個手下,被趙衛國揪著耳朵,指派了殺豬的“美差”。
這幾個平日里偷雞摸狗的家伙,干起這活來倒是專業對口,一個個磨刀霍霍,臉上帶著既畏懼又興奮的神情。
“快點!你小子磨蹭啥呢!”李老四一腳踹在黃毛屁股上,“讓你扛水泥你哭爹喊娘,讓你捅刀子你比誰都積極!”
黃毛嘿嘿一笑,也不生氣:“老大,這不一樣!這叫專業對口!”
打谷場上,臨時支起了幾口大鍋。女人們洗菜切肉,炊煙裊裊,肉香混合著柴火的味道,飄滿了整個山谷。這是黑山屯從未有過的盛宴,也是一場發自內心的狂歡。
夜幕降臨,篝火點燃。全村老少,圍坐在一起。沒有桌子,就把木板架起來;沒有凳子,就席地而坐。
大碗的紅燒肉,雪白的饅頭,管夠的玉米酒,流水一樣地端上來。
趙衛國端著一個豁口的搪瓷碗,滿滿一碗酒,走到了葉凡面前。
他眼圈通紅,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后只是仰起頭,把一碗酒全灌了下去。
“葉小子……哥……哥敬你!”他哽咽著,又倒了一碗。
“衛國哥,路還沒修通,橋還沒架起來,現在喝酒,太早了。”葉凡笑著,卻也端起了酒碗,和他碰了一下。
“不早!一點都不早!”趙衛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有這些東西在,我就是死,也能閉上眼了!我做夢都沒想到,我趙衛國這輩子,還能看著卡車開到咱們村口,還能摸到蓋橋用的鋼筋!來,大伙兒,都把酒碗端起來,咱們一起,敬葉先生!”
“敬葉先生!”
上百號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全都站了起來,舉起了手里的碗。
那場面,看得一旁的司機張誠心潮澎湃,也看得被特許上桌的劉師傅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