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光透過結(jié)著薄霜的玻璃窗,在米白色的文件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劉成剛捏著鋼筆的手懸在紙面上方,墨汁在筆尖凝了一瞬,才鄭重落下最后一筆。
他把合同頁對齊,指尖沿著邊緣捋了兩遍,又從抽屜里翻出枚銀色回形針,“咔嗒”一聲別在左上角。
“表弟啊,”劉成剛把合同推到溫羽凡面前時,嘴角揚起標準的弧度,眼角的笑紋卻沒怎么動,“按規(guī)矩,新員工都是明天入職。到時候我讓人帶你轉(zhuǎn)一圈,門禁系統(tǒng)、巡邏路線什么的,一上午就能摸透。”
他雙手交疊擱在隆起的肚腩上,辦公椅的彈簧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整個人往后仰成個松弛的角度。
溫羽凡的視線落在合同末頁自己的簽名上,筆尖劃過紙頁的澀感還殘留在指腹。
他喉結(jié)輕輕滾動,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窗外廠房。
家里米缸底的陳米昨晚就見了底,櫥柜里那罐過期咸菜也只剩個空玻璃罐……
“劉經(jīng)理,”他抬起頭時,睫毛上沾著點從窗外飄進來的寒氣,“我想今天就上工,您看方便嗎?”
劉成剛捏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青花瓷杯沿在桌面上磕出輕響。
他挑了挑眉,肥厚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著,胡茬被蹭得沙沙響:“哦?這么積極?”那目光像帶著鉤子,在溫羽凡蓋著薄毯的腿上停了兩秒,“一般新人都得在家歇一天,準備準備……”
溫羽凡的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收緊,木頭的紋路嵌進掌心。
他垂下眼瞼,長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家里也沒什么要準備的。早來一天,就能早熟悉一天活兒,省得給同事添亂。”
“行吧。”劉成剛咧嘴笑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你這份積極性,倒是比廠里那些老油條強。”他抓起辦公桌上的紅色座機,指尖在撥號盤上轉(zhuǎn)得飛快,“我這就讓保安部的小吳過來接你。”
電話接通后,他三言兩語交代完,掛線時聽筒在機座上磕出悶響。
“等著吧,最多五分鐘就到。”
溫羽凡緊繃的肩膀悄悄松了半寸,胃里的空鳴聲像是被按小了音量。
他轉(zhuǎn)頭看向站在門邊的楊誠實,表哥鬢角的白發(fā)上還沾著點晨霜,像是落了層細雪。
“表哥,謝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沉甸甸的分量。
楊誠實快步走過來,粗糙的手掌在他肩上拍了兩下,力道不輕不重:“跟我還客氣什么?”指腹擦過溫羽凡洗得發(fā)白的袖口,“好好干,要是有人找你麻煩,立馬給哥打電話。”他眼里的紅血絲像爬滿了蛛網(wǎng),卻亮得驚人。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帶著股凜冽的寒風。
穿藏青色保安制服的小伙子站在門口,筆挺的身姿像棵剛栽的白楊樹,帽檐壓得很低,露出的下頜線繃得筆直。
“劉經(jīng)理。”小吳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響。
劉成剛朝溫羽凡抬了抬下巴:“這是溫羽凡,以后在你們保安部。你帶他過去,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小吳的目光掃過來時,溫羽凡清晰地看見他瞳孔微縮了一下。
但那驚訝只在眼底晃了晃,就被禮貌的微笑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