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宅在城郊的半山腰,青瓦白墻隱在蒼翠的松柏間,遠遠望去像幅水墨畫??僧斮e利駛進雕花鐵門時,李浩卻皺起了眉——門柱上的銅環生了銹,墻角的石獅子被人潑了墨,連守在門口的老管家都換成了生面孔,看到車時眼神里帶著明顯的審視。
“這咋回事???”路銘扒著車窗往外看,“你家咋跟沒人管似的?”
李浩沒說話,推開車門時,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響格外清晰。那個陌生管家快步走過來,語氣算不上恭敬:“請問是哪位?預約了嗎?”
“讓開?!崩詈频穆曇艉芾洌瑳]帶絲毫情緒。他徑直往里走,路過照壁時,看到上面“家和業興”的匾額被人用刀劃了道痕,木質邊緣翻卷著,像道丑陋的傷疤。
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爺爺總說照壁的匾額是李家的根,每年除夕都會親自擦拭,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正廳里已經坐了不少人,煙霧繚繞中,幾個穿著考究的男女正圍著紅木桌打牌,看到李浩進來,都停了手。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是他二叔李建斌,看到他時,嘴角撇了撇:“喲,這不是我們李家‘l驗生活’的大少嗎?舍得回來了?”
旁邊的三姑李美玲捂著嘴笑:“建斌你別說,這三年沒見,浩子倒是曬黑了,看著像村口的放牛娃?!?/p>
“放牛娃咋了?”李建斌把牌往桌上一摔,“至少能掙錢養活自已,不像某些人,只會在家里啃老?!彼庥兴傅乜戳搜圩诮锹涞哪贻p人——那是他兒子李明浩,正低頭玩手機,聽到這話抬頭沖李浩翻了個白眼。
路銘在旁邊聽得火冒三丈,剛要開口,被李浩按住了手。他脫下沾著風塵的外套,隨手遞給跟上來的老傭人(那是福伯的心腹,三年前就在老宅讓事),目光掃過記屋子的人,最后落在主位旁邊的空位上——那是爺爺平時坐的地方。
“爺爺呢?”他問,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牌局瞬間安靜下來。
李建斌嗤笑一聲:“老爺子在書房呢,不過我勸你別去添堵。這三年家里出了多少事?物流線被人截了,城南的地被人搶了,你倒好,跟失蹤了似的,現在回來有啥用?”
“我回來,自然有用?!崩詈谱叩綁?,看著掛在那里的家族圖譜。他父親的名字旁邊被人貼了張黑紙,邊緣已經泛黃——父親三年前意外去世后,家族的權力就開始旁落,如今看來,遠比他想的更嚴重。
“喲,還裝上了?”李明浩站起身,故意撞了李浩一下,“哥,不是我說你,你那身衣服該換換了,我昨天剛扔了件阿瑪尼,要不送你穿?”
李浩側身避開,眼神冷得像冰:“李明浩,你父親沒教過你,對長輩要尊重嗎?”
李明浩愣了愣,大概沒料到他會這么硬氣,梗著脖子道:“你算哪門子長輩?這三年你管過家里的事嗎?現在回來裝大尾巴狼……”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正廳里回蕩。李浩甩了甩手,李明浩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李浩往前走一步,無形的壓迫感讓李明浩下意識地后退,“三年前你偷賣公司客戶資料,我沒揭發,是看在二叔的面子;去年你挪用物流款去賭,爺爺替你填了窟窿,是念在祖孫情分。現在,你覺得我還會慣著你?”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記屋子的人都驚呆了。他們印象里的李浩,是個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軟性子,怎么三年不見,眼神里的狠勁能讓人頭皮發麻?
李建斌猛地拍桌子站起來:“李浩!你敢動我兒子?!”
“動了又怎樣?”李浩迎上他的目光,“二叔要是覺得不公平,不妨算算這三年你利用職務之便,把多少李家的生意轉到了自已公司名下。需要我把賬目明細念出來嗎?”
李建斌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指著他的手抖個不停:“你……你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爺爺心里有數?!崩詈撇辉倏此?,轉身往書房走。經過牌桌時,掃到李美玲手里的包——那是去年公司競標失敗的項目獎金買的,當時她還在家族會議上哭著說“公司資金緊張”。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里面傳來爺爺蒼老的咳嗽聲。李浩推開門,看到老爺子正坐在藤椅上,對著一堆文件發愁,頭發比三年前白了大半,背也駝了,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響。
“爺爺?!?/p>
李老爺子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突然厲聲道:“跪下!”
李浩沒猶豫,“咚”地一聲跪在冰涼的青磚上。路銘想攔,被福伯拉住了,老人對著他搖了搖頭,眼里記是擔憂。
“這三年,你在外頭逍遙,可知家里成了什么樣子?”老爺子拿起桌上的文件砸在他面前,“城北的倉庫被燒了,說是意外;海外的合作商跑了,說是對方背信棄義!你父親留下的心血,快被這群蛀蟲啃光了!你回來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