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禾?咋了?”沈戰軍從書房出來倒水,見林秀禾背對著他站在桌邊,肩膀微微發抖,手里還捏著張紙,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哽咽,不由得皺起眉,快步走過去。
林秀禾慌忙想把信藏起來,指尖卻抖得不聽使喚,信紙“飄”地落在地上。沈戰軍彎腰撿起,目光掃過那潦草的字跡,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當兵這些年,聽過不少軍屬的難處,也知道林秀禾娘家不省心,但親眼看見這字字誅心的勒索,還是攥緊了拳頭。尤其是那句“喪門星”,像砸在他臉上的耳光——他的媳婦,他的家人,憑什么被這么糟踐?
“別理他們。”沈戰軍把信紙揉成一團,聲音冷硬,“兩百塊不是小數目,咱家剛攢了點錢想給記記添件新棉衣,憑什么填他們的坑?”
林秀禾抬起頭,眼圈通紅:“可……那是我弟……我娘她……”話沒說完就被沈戰軍打斷:“你弟娶媳婦是他的事,跟你沒關系。當年他們把你趕出來的時侯,咋沒想過你是他們閨女?”
他難得疾言厲色,卻不是對著她。林秀禾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心里又酸又暖,眼淚反而掉得更兇了。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小馬扎上玩石子的記記突然站了起來。她歪著小腦袋,看看掉眼淚的媽媽,又看看一臉“兇相”的爸爸,小眉頭皺成了疙瘩。
然后,她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林秀禾身邊,伸出小胖手,笨拙地去擦媽媽的眼淚。嘴里還發出含混的、帶著奶氣的音節:“媽……哭……”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安慰人!林秀禾愣住了,眼淚忘了掉。沈戰軍也瞬間收住了火氣,定定地看著女兒。
記記擦完媽媽的眼淚,又轉過身,仰著小臉看向沈戰軍。她似乎看懂了爸爸在生氣,小嘴巴抿了抿,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沈戰軍的褲腿,輕輕晃了晃。
沒說話,但那眼神里,沒有了往常的嫌棄和漠然,反而帶著點……擔憂?
沈戰軍的心猛地一軟。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女兒的小胖手。記記沒躲,只是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他,仿佛在說“不許欺負媽媽”。
“爸沒欺負媽媽。”沈戰軍的聲音不自覺放柔,帶著連自已都沒察覺的耐心,“是有人惹媽媽不高興了。”
記記似懂非懂,小腦袋點了點,然后轉過身,重新撲回林秀禾懷里,把臉埋在媽媽頸窩,像只尋求庇護的小獸。
林秀禾抱著女兒溫軟的小身子,看著丈夫眼里化不開的溫柔,突然覺得那封信帶來的寒意,好像也沒那么刺骨了。
“這錢不能給。”沈戰軍站起身,語氣斬釘截鐵,“明天我去趟郵局,給他們回封信,就說家里沒錢,讓他們別打主意。再敢胡說八道,我……”他頓了頓,看著懷里的記記,把后面的狠話咽了回去,只道:“我親自回去一趟。”
林秀禾知道,沈戰軍說得出讓得到。這個男人看似沉默寡言,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她最穩的依靠。她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嗯。”
晚飯時,記記破天荒地沒只顧著自已吃。她啃完手里的饅頭,看了看沈戰軍碗里的雞蛋,突然伸出小胖手,把自已碗里沒動過的雞蛋,推到了沈戰軍面前。
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給你。
沈戰軍愣住了。這是記記第一次主動給東西他!他看看雞蛋,又看看女兒坦然的小臉,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熱又軟。他把雞蛋推回去:“記記吃,爸爸不愛吃這個。”
記記卻固執地推回來,小眉頭還皺了皺,像是在說“別廢話”。
林秀禾在一旁看得笑了:“拿著吧,孩子給你的。”
沈戰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溫熱的雞蛋,慢慢剝開。蛋黃的香氣彌漫開來,他掰了一半遞回給記記,自已吃掉了另一半。那味道,比他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夜里,記記睡熟了,小嘴巴還微微張著,像只記足的小貓。林秀禾躺在旁邊,聽著女兒均勻的呼吸,輕聲說:“其實我娘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我爹走得早,她一個人拉扯我和我弟,難慣了,就把所有指望都放我弟身上了。”
沈戰軍嗯了一聲,伸手把她往懷里帶了帶:“我知道。但再難,也不能這么磋磨你。以后有我在,沒人能再欺負你娘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