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天牢。
地底三層,空氣里彌漫著血腥、腐爛和絕望混合的惡臭。潮濕的石壁上,滑膩的青苔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泛著幽光。
“陛下有旨——”
一道尖利如刀的聲音,驟然劃破這死域的寂靜。
一名面白無須、眼窩深陷的老太監,手捧一卷燦爛的明黃,站在了囚牢主道的入口。他嗓音不大,卻狠狠刺入每個囚徒的耳膜。
整個天牢,死寂無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檄文一案,罪囚魯一班、陸知行等人,雖言辭悖逆,其罪當誅。然,朕躬恤天下,念其或有一時糊涂,其心……或有可原。今特赦爾等無罪,即刻釋放,望爾等好自為之,欽此——”
圣旨讀罷,獄卒們握著腰刀的手都僵住了,面面相覷。那些剛剛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囚犯們,更是滿臉呆滯,如同被驚雷劈傻的木偶。
沒有審判,沒有問罪,甚至連一句斥責都沒有。一紙輕飄飄的圣旨,就將這群在所有人看來,本該押赴刑場的逆賊,又從鬼門關前踢了回來。
這不是皇恩浩蕩。這是帝王嫌棋盤上的血腥味還不夠濃,親自扔下的餌,也是割喉的刀。
“魯一班!滾出來!”
一個瘦高的花白身影,被獄卒粗暴地從惡臭的牢房里推了出來,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魯一班。
他茫然地站在天牢門口,被外面闊別數月的陽光刺得雙眼流淚。半個月的牢獄之災,幾乎抽空了這位大乾神工巨匠的魂魄。
他的手腕上還留著鐐銬磨出的血痕,眼神渾濁,只剩下畢生心血化為灰燼的死寂。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尋常布衣、相貌平平的漢子,趁著獄卒驅趕圍觀家眷的混亂,如鬼魅般貼近他,將一個沉甸甸的油布包和一張紙條,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懷中。
“別出聲,聽著。”那漢子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位先生’托我轉告你。”
“他說,真正的‘神工’,不該在圖紙上腐朽,更不該在神都這種骯臟地方,給皇家當狗!”
“北境的風,能吹走你身上的晦氣,也能重新點燃你的爐火!”
話音未落,那漢子已如泥鰍般鉆入人群,轉瞬不見。
魯一班僵硬地低下頭,顫抖著手打開了那個油布包。里面,是幾塊沉甸甸的銀錠,還有幾張嶄新的路引和干糧。
他拿起那張紙條,上面沒有字。
只有一幅潦草的圖。
一架他從未見過的,結構古怪的犁。
那一道彎曲如滿月的犁轅,徹底顛覆了他數十年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