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寺的悟清主持正立在一邊雙手合十,等著與顧言昭見禮,他們二人曾在兩年前的一個雪夜對弈,有過一段頗為投機的對話。
身旁的手下正俯下身低聲而快速的稟報事務,朝堂,六部,權謀,他布置下的龐大又密布的關系網,牽一發而動全身,一舉一動都需再三斟酌反復思量。
顧言昭卻有些走神。
當然,這是不對的。若是有平時的顧言昭在場,必定十分不以為意,打心眼里不相信自己會在處理公事時走神。
不過,這個情況是可以理解的。
就好像家里養了只非常聽話的狗狗一樣,他可能每天都乖乖吃飯,乖乖睡覺,適應無趣的生活并且習以為常。但總會有一天,他從小小的窗戶里看到了外邊的草地和天空,他就會討厭吃無味的食物,討厭做無趣的工作。
他會想像個壞狗狗一樣離經叛道,哪怕知道自己得不到,也想坐在窗前,好好的看一看自己很喜歡的那片草地。
他也想任性一小會,哪怕會面臨糟糕的情況也無所謂。
于是顧言昭心安理得的走神,看上去是在聽,實際上卻低下了眼,在認真的看自己懷里的桃花枝。
上茸下瘦,大枝繁朵,不管是用來插供賞玩,都很合適。
他生出幾分滿意。
看了一會,顧言昭若有所覺一般抬起眼。
他打算去見的姑娘,正立在窗前,遠遠的看著他。
她梳著婉轉弱質的墮馬髻,碧玉簪,落梅妝,細雨迷蒙里眸色清凌凌如一江春水。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裊裊春幡。
她也在看他,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得彎起唇角。
姜聽白看著顧言昭朝她走過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離開盛京,身處山林,他含笑走過來的神情比平日要鮮活自然許多,再沒有平日隱藏得很好的溫和冷淡,仿佛高居明臺的佛陀終于舍得俯首看向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