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錦城正經八百地道:“臣所憂者,在于未來我南疆將士對陣千機傀儡時,若對其一無所知,無異于盲人摸象,徒耗性命。
唯有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此非僅為練兵,更是為陛下鍛造未來可能克制千機之器的火種!望陛下三思!”
這番話,精準地打在了宣佑帝的心病上——鐵甲傀儡!
那讓他恐懼又無從下手的怪物!
讓新兵去接觸、去學習,目的是為了“知性”、“反制”?這理由天衣無縫,讓他想拒絕都找不到借口!
宣佑帝盯著南錦城那張誠懇坦然的臉,心念電轉。
讓這些出身低微、來自遙遠南疆邊鄙之地的士兵進來?似乎…或許…真的能起到作用?
總比讓工部那些老朽閉門造車強吧?
宣佑帝內心掙扎不己,最終對鐵甲傀儡的終極恐懼壓倒了那點“軍機密技外泄”的疑慮——畢竟那些人只是“學員”,核心還是在工部手中。
南錦城順口帶上一句,“聽說墨羽大人和杜修遠都為此中高手,建議皇上將其二人納入工部少府,為工部少府將,以握工部器械造大局。”
“……準奏!”宣佑帝松了口氣,立刻答應了。
“陛下圣明!”南錦城躬身謝恩,姿態完美無缺,嘴角那一絲溫潤笑意極淡,卻深不見底,“微臣還有一個請求。”
“說!”宣佑帝已顯不耐。
南錦城稍作停頓,迎著宣佑帝驟然銳利起來的審視目光,繼續道:“‘天機院’及少府工坊囿于京畿,空間狹小,更兼處繁華之地,諸多大型、兇險、乃至有毀傷之虞的機關兵械研究、試練根本無法施展,束手束腳,猶如龍困淺灘。
臣遍觀輿圖,唯有一處,既遠離市井,又占地廣闊,天然山勢環繞形成屏障,內中結構更是復雜堅固,可做千機演武之絕佳場所——”
宣佑帝心中警鈴大作,截斷他的話頭詢問:“你想說什么?!”
南錦城語速未改:“那便是封家大墓!其地近錦州而不在鬧市,外緣石山堅固異常,規模宏大,內里甬道交錯宛若迷宮,更有天然地下深谷,正適宜存放、組裝、演練巨械!
與其讓這前朝功勛家族的身后之所空置荒廢,受宵小覬覦,徒惹是非……不如挪作軍用,為陛下再造國之利器!”
他故意提及“宵小覬覦”和“徒惹是非”,暗指封家大墓已成禍亂之源。
“荒唐!”宣佑帝果然暴怒,拍案而起,紫檀御案上的茶盞震得跳起,“南錦城!封家世代忠烈!為國捐軀者眾!封凜霄更是為國戰死!其身后之地,安能挪作它用!?你此言……失臣子之體統,寒天下忠良之心!”
面對帝王雷霆之怒,南錦城毫無懼色,甚至微微抬起了下頜,那雙寒潭般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銳不可當的鋒芒。
他非但不退,反而踏前半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逼問的決然:
“陛下!‘忠烈’‘捐軀’之名,已然刻在蒼嶺的石碑之上!大商江山永固,靠的從來不是地下的枯骨,而是活著的、能挽狂瀾于既倒的棟梁!
封家之榮耀,是其過去用鮮血換來的!臣等皆敬仰!然,空守一座別無他物、徒有虛名的大墓,于國有何益?”
他語氣愈發犀利,如同冰冷的鋼針直刺帝王心中最忌諱卻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陛下莫非忘了那些隱匿的魑魅魍魎隨時準備興風作浪!
千機城的鐵蹄更是懸在國門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當此國朝用人之際,危如累卵之時,陛下卻要顧忌所謂的‘體統’,在意幾塊冰冷的石頭,而罔顧這唾手可得、足可增強工部數倍實力、甚至未來可能決定南疆存亡的戰略要地?!”
他眼神灼灼逼人,每一句話都重若千鈞,砸在宣佑帝心頭:
這時候,南錦城居然還不愿停止,在繼續說:“那場陰親結蒂,本就天理難容!用一個活生生的女子困死在地底三年,為亡者守靈?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古禮豈是如此?陛下心知肚明!她楚音……那被封家陰婚縛鎖在墓中的女子,如今未亡人之身,孤苦伶仃!難道陛下還要她一生鎖在‘封少夫人’的虛名枷鎖中,守著那座空墳至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