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在張媽的照料下,身l漸漸好轉,高燒退去后,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只是這偏院的寒冬格外難熬,破舊的窗戶擋不住呼嘯的北風,屋子里的炭盆每天只敢燒小半盆,晚上睡覺常常凍得手腳冰涼。蘇璃知道,要想在這深宅大院里活下去,光靠隱忍遠遠不夠,她必須盡快找到能立足的根本。
這些日子,她一邊調養身l,一邊默默觀察府里的人和事。偏院雖然偏僻,卻是個絕佳的“信息站”——張媽在府里待了幾十年,對各房的恩怨糾葛了如指掌;負責送柴送水的雜役們往來于各院,時常會在墻角閑聊幾句,不經意間就能透露出不少消息。蘇璃將這些信息一一記在心里,像拼圖一樣拼湊著鎮國公府的生存法則。
讓她最掛心的,是張媽的身l。這位老仆對原主忠心耿耿,如今更是她在這府里唯一能信任的人。可張媽常年咳嗽的毛病,近來越發嚴重了。蘇璃剛醒那會兒,就常聽到她在院子里咳得撕心裂肺,有時半夜起夜,還能聽到隔壁張媽房間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這日清晨,蘇璃正坐在窗邊梳理記憶里的草藥知識,忽然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比往日都要急促。她心里一緊,連忙起身走到門口,只見張媽正彎腰劈柴,咳得幾乎直不起腰,用手帕捂住嘴的手,拿開時上面竟沾著幾點刺目的殷紅!
“張媽!”蘇璃快步走過去扶住她,“您怎么咳得這么厲害?快別劈柴了,回屋歇著去!”
張媽直起身,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卻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急促得像拉風箱:“不礙事的,三小姐,老奴這是老毛病了,咳了十幾年,冬天一冷就更嚴重些。”她把沾了血的手帕慌忙藏進袖袋,強裝沒事人似的笑了笑,“府里的王郎中來看過,開了幾副草藥,喝著總不見好,也不值當再去麻煩他。”
蘇璃扶她回屋坐下,目光落在她青紫色的唇瓣和凹陷的鎖骨上。作為醫科博士,她對這種癥狀再熟悉不過——長期慢性咳嗽、痰中帶血、面色青紫、呼吸困難,這分明是肺結核的典型癥狀!放在現代,只要及時用抗結核藥物治療就能控制,可在缺醫少藥的古代,這簡直是不治之癥,民間都叫“肺癆”,得了就只能等死。
“王郎中開的藥呢?能給我看看嗎?”蘇璃故作隨意地問。張媽從柜子里翻出一個紙包,里面是些曬干的桔梗、甘草之類的普通止咳草藥。蘇璃拿起聞了聞,果然都是些治標不治本的東西,對肺結核根本沒有作用。
“這藥……怕是不對癥。”蘇璃皺著眉說,“張媽,您這病不能再拖了,得用專門的藥才行。”
張媽嘆了口氣:“老奴也知道,可府里哪會為我一個老仆請好大夫?王郎中是夫人身邊的人,每次來都敷衍了事,開的藥貴不說,一點用都沒有。上個月的月錢都拿去抓藥了,這個月……”她沒再說下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蘇璃心里一陣發酸。在等級森嚴的古代,下人的命賤如草芥,張媽在府里干了一輩子活,到老了卻連治病的資格都沒有。她看著張媽咳得佝僂的背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張媽!她不僅是為了報恩,更是為了守住這府里唯一的溫暖。
回到自已房間,蘇璃翻遍了原主的記憶,又結合自已的醫學知識,在腦海里搜尋能治療肺結核的草藥。現代醫學中,異煙肼、利福平是抗結核的特效藥,但古代沒有這些。不過中醫里也有不少能抑制結核桿菌的草藥,她記得“穿破石”能清熱利濕、活血通絡,對肺癆有一定療效;“白芨”則能收斂止血、消腫生肌,正好對應張媽咳血的癥狀。這兩種草藥在南方山林里很常見,原主的記憶里,府外后山似乎就有生長。
可怎么才能出去采藥呢?偏院的門雖然沒鎖,但門口常有巡邏的家丁,沒有主子的允許,下人根本不能隨意出府。蘇璃想了想,有了主意。
晚飯時分,負責送膳的粗使丫鬟把飯菜放在門口就走了。依舊是冷掉的窩頭和一碗寡淡的青菜湯,蘇璃看著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故意對來收拾碗筷的張媽說:“張媽,這飯菜實在難以下咽,我這身l剛好,總吃這些怕是養不好。明日我想跟您學著去后山采些野菜,煮點野菜湯也好下飯。”
張媽一聽就急了:“使不得啊三小姐!后山荒得很,還有野獸,您要是出點什么事,老奴怎么擔待得起?再說沒有夫人允許,您不能出府的。”
“我就在府墻附近采點,不走遠。”蘇璃拉著張媽的手,露出懇求的神色,“您看我這身l,再不吃點像樣的東西,怕是又要病倒了。到時侯還得麻煩您照顧,您也不想我再躺回床上吧?”她故意咳嗽了兩聲,裝作虛弱的樣子。
張媽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又想起她剛從鬼門關回來,確實需要好好補補,猶豫了半天終于松了口:“那……您可得跟緊老奴,就在府后墻根下采點薺菜、馬齒莧就行,萬萬不能往山里走。”
“我知道了,謝謝您張媽!”蘇璃連忙答應,心里卻暗自松了口氣。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蘇璃就跟著張媽出了偏院。冬日的清晨寒氣逼人,路上的石板結著薄冰,張媽一邊走一邊叮囑她:“慢點走,別滑倒了。采完趕緊回來,要是被管家看到,又要挨罵了。”蘇璃乖巧地點頭,眼睛卻在四處打量,記下巡邏家丁的路線和換班時間。
府后墻根下果然長著不少野菜,張媽蹲下身專心采摘,蘇璃也跟著蹲下,目光卻越過矮墻,望向墻外連綿的后山。她假裝系鞋帶,悄悄觀察到家丁換班有片刻的空檔,心里盤算著怎么趁機溜出去。
“張媽,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更好的野菜。”蘇璃指了指不遠處的拐角,那里剛好是家丁視線的盲區。張媽不放心,叮囑道:“就在附近,別走遠了!”
“知道啦!”蘇璃應著,快步走到拐角處,趁著家丁換班的空檔,靈巧地翻過不算太高的府墻,落在了外面的草地上。落地時不小心崴了一下腳踝,她咬著牙沒作聲,顧不上疼痛,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朝著后山跑去。
后山的草木枯黃,山路崎嶇難行。蘇璃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凍得通紅的手緊緊攥著裙擺,眼睛仔細搜索著記憶中的草藥。她記得穿破石的根莖呈不規則塊狀,表面黃棕色,有縱皺紋;白芨則是多年生草本,葉子披針形,開紫色的花,塊莖呈扁圓形。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在一處背陰的山坡上,蘇璃終于看到了幾株葉片翠綠的白芨,旁邊的灌木叢里,還長著幾棵形態獨特的穿破石。她喜出望外,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鏟子(這是她特意從廚房借來的),小心翼翼地將草藥連根挖起,抖掉泥土放進帶來的竹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