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小王八的身體里,住著一個不常出現(xiàn)的男性人格。
不知道是不是不常出來的原因,導致他好像,甚至比小王八更像個孩子。
而且我懷疑他其實很久很久沒有和旁人交流過了。
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很討厭我,但是在我表現(xiàn)出“相信他是獨立于小王八之外的人格”,并且表示“愿意和他說說話”之后,他還是“不情不愿”地和我聊了起來。
我在臺階上給他鋪了張紙巾,防止他把睡衣弄臟,然后就和他并排坐在臺階上。
為了記錄方便,我以后將用“小王八”來稱呼我平時見到的小姑娘,而用“小小王”來稱呼這個夜晚出沒的男性人格。
我:“她知道你的存在嗎?”
小小王:“她不知道。”
我:“有人知道嗎?”
小小王:“沒有。”
我:“那你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小小王:“你管老子?”
我:“她媽媽沒發(fā)現(xiàn)嗎?大學室友,還有那個核物理,都沒發(fā)現(xiàn)你嗎?”
小小王:“我盡量避著人。被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裝作起夜之類的,以她的身份說話就行了,一般也沒人會在第二天白天提夜里的事。就算偶爾有人提了一嘴,她也不會當回事,只會覺得別人睡迷糊了,或者她自己睡迷糊了。”
我:“那你為什么用自己的身份跟我講話呢?你這不是暴露了嗎?”
小小王:“我怕你白天又去問她,那樣我才是真暴露了。我不想她擔心,更不想媽媽擔心,我希望她能過正常的生活。但我必須做點什么了。我太了解她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愛上你的。”
我:“嗯……通常來說一個人格會這么關心另一個人格嗎?我是說,為了讓她過上正常的生活,情愿把自己隱藏下來這種。”
小小王:“我不知道。我也上網(wǎng)查過——當然都會在清晨來臨之前把一切恢復原樣,刪除搜索記錄——但是畢竟醫(yī)學知識有限,我看不太懂。要是她能選擇學醫(yī)就好了,那我多少也能湊著學點。”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我不是為了讓她過上正常生活,是為了讓這具身體過上正常的生活——因為這本就是我的身體。”
他說:“我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格。”
他看了看我,拆穿了我的想法:“所以不要想著帶她去看心理醫(yī)生什么的,當心到時候留下的是我,被殺死的是她。”
我:“可你怎么確定自己是主人格呢?就因為你知道她的存在,而她不知道你嗎?我看電視劇里經(jīng)常是主人格不知道自己生病啊。”
小小王:“因為我有六歲之前的記憶,而她沒有。我很清楚她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從一年級的那場歌詠比賽開始。”
小小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雖然有著女生的身體,但我知道我是男生。所以那場歌詠比賽時,我死活不愿意穿裙子。然后我被老師抓過去罵了一頓,強迫著穿上了裙子,又在同學們的嘲笑聲中走上了舞臺。回家后我向媽媽哭訴,但媽媽試圖用更兇的語氣讓我止住眼淚,她說‘哭什么哭,女孩子穿下裙子怎么了’。我被吼懵了,突然很想躲起來,這個時候她就出現(xiàn)了。”
小小王:“她雖然沒有六歲前的記憶,但她知道誰是爸爸,誰是媽媽,知道每天要上學,知道自己該去哪個班,而且有著六歲孩子應有的心智。她沒有很喜歡穿小裙子,但也不抗拒,完全就是個女孩子,媽媽對她很滿意。”
小小王:“然后我就覺得自己成了個多余的人,爸爸媽媽已經(jīng)有了真心喜歡的孩子。有時我突然跑出來,他們還會很擔心地試試我是不是發(fā)燒說胡話了。我當時那么小,根本表達不清楚,漸漸地也就不想出來了。”
小小王:“你問我活著有什么意思,確實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但我總不能去死吧?就這么想著,就活到現(xiàn)在了。”
小小王:“長大之后我漸漸明白了自己當時干了什么——我覺得自己沒資格做媽媽的孩子,媽媽的孩子應該聽話,應該懂事,應該和我一樣愛媽媽,最重要的是,應該是個女孩子。所以我按這個樣子,創(chuàng)造出了她——而我之所以有這個能力,應該也不僅僅是被迫穿裙子帶來的刺激,還因為一些先天的精神紊亂。”
小小王:“但是我能控制的僅僅是她的初始性格,不能控制后天的走向,我們是完全獨立的兩個人格。她白天攝取到的信息我基本都能攝取個大概,不過僅限于日常方面,如果說她會背的課文讓我也背一遍,那我是背不出來的。而她好像完全無法感知我的存在——或者說感知很薄弱,她只會覺得自己睡眠質(zhì)量不好,總是鬼壓床、做噩夢。”
小小王:“小時候我想控制身體是很容易的,基本上想什么時候出來就什么時候出來,哪怕白天也可以。不過大概是從她上大學開始吧,這種控制開始減弱了,很多時候不是我想出來玩就能出得來的,估計是她的精神意志開始變強了吧。最近一年來更是只有在她白天特別累,或者受了驚嚇的情況下,我才能在她睡著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