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鋪天蓋地的降,可要算時間,也才往南跑了不足三四里。
鐘守一背著妹妹氣息還算平穩,楊傳福只提著一把刀和包裹,已經累到氣喘吁吁。
身后是接連的慘叫聲,那些稔獸移動速度并不快,但是耐力超強,還有一些喙特別猩紅的會飛飄。
楊傳福也不敢停下休息,只時不時開口說:“你背著靈兒快跑,別管我!”
鐘守一默不作聲,他即便是能跑快,也不愿意,他不想落下楊傳福。
他年紀雖然不大,但智識比同齡人可要強太多,怎么會看不出楊傳福腰胯出了問題,自昨天夜里摔下馬來那一刻,就注定他走不快路。
這地方距離袁城大約已經有五十里,按照時間算,昨夜活下來的民眾今天一早就紛紛往城外跑,跑到現在快到半夜里,順帶著把稔獸也招來了。
一天一夜趕五十里路,富貴人家用馬車已經跑遠,留下來用雙腿趕路的人哪里能吃的消,有些累的實在跑不動,只能癱坐在官道上任由大雪壓身,已經放棄了求生的念頭。
楊傳?;仡^看看那些不停追逐的稔獸,但凡能追上一個人,七八頭立馬圍過去就是一頓啄,原本猩紅的鳥喙啄開一個個血洞以后,顯得更加鮮艷恐怖,黃白之物被哧溜吸扯,看一眼都暈嘔。
順著官道跑,又跑了約一里路,鐘守一氣息也有些紊亂,但他咬牙堅持不曾停腳,跑了十多步以后,身子忽然一僵,止住腳步,回頭一看,見楊傳福停在原地雙手駐膝,他趕忙又往回跑。
沒靠近五步,便聽楊傳福嘶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別回來,老子跑不動了!”
鐘守一哪管它說什么,快步走近后,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楊傳福費力掙脫,突然生氣怒吼:“老子讓你背著靈兒繼續跑!快滾!”
鐘守一沉默立在那兒,背上的丫頭也不知一向和和氣氣的六哥怎么突然沖自己的哥哥發火。
“你倒是快跑??!”楊傳福狠狠兇道。
鐘守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了看后方官道上的情況,最前面那一批稔獸大約十來頭,距離自己約有半里路,還有五六個已經跑不動還在艱難爬著的人很快會被它們追上。
沉默了片刻,鐘守一第二次強硬拉著楊傳福走,這一次依然被他狠狠掙脫,并被罵道:“你要是為老子好,就趕緊背著靈兒走,別拖累老子!”
背上的靈兒突然嚶嚶抽泣,他認為自家哥哥和六哥鬧矛盾了,而后面那些吃人的怪物馬上就要追來,他即害怕又委屈無助,兩只小胳膊裹著鐘守一的脖子越來越緊。
大難來臨之時,兩個男人都有各自表達情義的方式,鐘守一不擅口舌爭辯,只是想用行動證明不愿意丟下楊傳福不管,而楊傳福自知身體不能支撐,哪會讓自己拖累兄妹兩人活命的機會。
二人僵持沉默,見靈兒哭泣,楊傳福也不再兇鐘守一,而是換了開口的方式:
“你和靈兒先走,相信我,能趕上的!”
鐘守一搖頭沉默,他不傻,他不僅知道楊傳福走不動路,還知道下一步楊傳福要干什么。
只見楊傳?;仡^看了一眼官道后方,將裹著長刀的布條一圈圈褪去,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你不背她走,我立刻砍了自己。”
面目前所未有的猙獰,眼色決絕,嘴角顫抖。
嗚~啊~
丫頭見此情形,哭的愈發凄厲傷心。
鐘守一盯著楊傳??戳似蹋持`兒轉頭就跑,而靈兒哭的愈發悲戚,將小腦袋轉向后方,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楊傳福沖自己微笑,淚水汩汩流出:“六哥哥!”
楊傳福拄著長刀擺手,氣息慢慢不再急喘,看著鐘守一很快跑離一大截向彎路拐去,直到看不見那兄妹二人的影子,他松了口氣,笑罵呢喃:
“娘的,屁大點身子咋就那么好體力呢,早知道老子也從小跟你早起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