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府。
莊氏身上的狐裘覆滿積雪,銀白的雪粒凝結在毛領間,懷中湯婆子的余溫也早已散盡,只余一片冰涼。
她鼻尖凍得通紅,像是抹了層薄薄的胭脂,整個人止不住地輕顫,連帶著狐裘上的積雪也簌簌地往下落。
莊氏焦躁地跺了跺腳,一雙眸子怒氣出現的瞪著臺階上紋絲不動的閽人。
“成尚書不過是偶染微恙告假休養,何至于將府門把守得這般森嚴?”莊氏咬著牙低聲埋怨道。
好話說盡,歹話也說盡,這看門的卻仍是一副鐵石心腸、不留情面的模樣,連代為通傳這樣的小事都不肯行個方便。
視線瞥向一旁的石獅子……
總不能真讓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吧!
莊氏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不敢以命相搏撞上去,只得繼續軟磨硬泡:“我女兒金枝玉葉般嬌養了十幾年,一入你成府大門竟如石沉大海,連封家書都不得通傳。如今我這做娘的冒著風雪登門,難道連府門都進不得,連女兒的面都見不著嗎?”
“事到如今,我實在無法不懷疑,你們成府到底將我女兒怎樣了。”
“她雖非我親生骨肉,卻自幼養在侯府,闔府上下無不視若珍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放肆!再敢阻攔本夫人入內,我即刻報官,治你成府一個設私刑,草菅人命之罪!”
看門的小廝簡直快要聽傻眼了。
永寧侯夫人怎敢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厚顏無恥的話來?莫非前些時日那一女侍二房的丑事,鬧得還不夠沸沸揚揚?
小廝躬身一禮,故作誠惶誠恐道:“回侯夫人的話,我家老爺近日染恙,大夫再三叮囑需得閉門靜養,萬不敢有怠慢您之意,也絕非刻意針對您,還望侯夫人,莫要為難奴才才是。”
莊氏暗暗咬牙,胸中翻涌著一股郁結之氣,偏生發作不得。
若非裴桑枝步步緊逼,她堂堂侯府夫人何至于在此與個看門小廝周旋,傳出去都叫人恥笑!
“本夫人此番前來,不過是探望自家女兒罷了,難道還會驚擾了成尚書大人不成?”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成府就當真不能體諒一二嗎?”
說著說著,莊氏捏著帕子一角,作勢拭了拭眼角,那姿態活似拭淚,實則連半點濕意也無,倒顯出十二分的可憐來。
“今日,若見不到女兒,本夫人就一頭撞死在石獅子上。”莊氏豁出去般放起了狠話。
看門的小廝:侯夫人何等金尊玉貴,他就不信能舍得撞死。
但若當真出了差池,他卻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勞侯夫人稍等片刻,容小的前去通稟一聲。”
莊氏默默松了口氣。
沒一會兒,成尚書的夫人的身影便映入了莊氏的眼簾。
莊氏倏地收斂了方才那副撒潑耍橫的姿態,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暗暗較著勁要在那通身氣派的尚書夫人跟前撐住幾分體面,不至于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