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噤若寒蟬的變成了三個人。
“你倆更棒棒。”自帶回音的下水道里,烏鴉皮笑肉不笑地對和五月說,“我以前只聽說過‘戰地記者’,二位今天即興發明了個‘戰地啦啦隊’,好有創意哦。明年尾區失業率就靠你們了,把數據打下來,讓吸血鬼們給你倆追封個名譽區議員。”
出人意料的,茉莉都退縮的時候,居然又是
海嘯(一)
星耀城表里兩面一塌糊涂。
里世界暗網崩壞,地下城又坍了一個區,秘族精英折損無數,抽著大蒜的魍魎與臭蟲蟑螂一起四散而逃,影子和污泥里的王在無人知曉處悄然山崩,與她崛起時一樣隱秘。
她那終身未曾宣之于口的憎恨沉默如宇宙深處baozha的恒星,余波散而不消,將于她身后污染整個星耀城、整個尾區、整個摩羯洲大陸。
愚蠢的表世界居民們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像沒長腦子的蟲豸,明明無力理解這一切,卻已經先一步恐慌起來。
有限的理智在無邊的恐慌面前潰不成軍,遂被扭曲成了種種有趣的奇形怪狀:謠言比輻射先一步掃蕩了地面,不到半個小時,“未來十年整個尾區的小孩生出來都得長尾巴”的說法就病毒似的擴散了,一舉搶了“戰犯邁卡維”的熱度。
沒人擺布的人群成了散沙,有因為害怕輻射臨陣脫逃去搶防曬服的,有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的,還有直接扒了皮衣赤膊曬太陽以示自己無所畏懼的——最后這一小撮腦清奇患者熔斷了醫療系統。
無能狂吠的巡警車沒頭蒼蠅一樣地在街上亂轉,卻連隔壁車道上開車的是個“漿果”都沒發現。
烏鴉輕輕點了剎車,在警車面前禮貌了很多,在路口禮讓行人……行鬼。
過馬路的血族捏起遮陽帽檐,微微點頭朝他致意,然后疲憊地走到街對面的自動販售機前排隊。
那里有扎堆抽煙的少年,面紅耳赤爭吵著什么的青年,行尸走肉般的中年,還有默默跟在人群后面撿垃圾的,這些披著人皮的怪物越看越像人。
那朵聯絡用的“喇叭花”里,正傳來另一邊真正的人聲。
犯錯的熊孩子們和熊都被趕到了后面集裝箱里,只有艾瑞克坐在賊船……不,副駕駛上,被迫心驚膽戰地旁聽。
這位叫“三月一日”的匠人先生不是沉默寡言,他是真的說話困難——大舌頭,聲音像含著口熱水,口吃還挺嚴重,霍尼不得不經常打斷讓他重復。
幸虧火種不會因年邁耳背,要不然實在為難兩位老人家。
“那個吸血鬼捏著你的什么人?”
“……我的女、女兒。”
“你女兒多大了?長什么樣,怎么會落到血族手里的?”
“我不、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我、我沒見過她,我甚、甚至不知道她、她……”
“你說什么?大點聲。”
一陣沉默。
對于一個語言障礙者,開口說話是一件需要忍受巨大恥辱的事,然而這種恥辱毫無疑問是出于脆弱者不堪一擊的自尊,往往是流血不流淚的戰士們最無法同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