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刻意壓低了聲音,把車窗拉開一條小縫,讓被窗縫擠扁的風嗚咽著給他營造氣氛:“這些無頭鬼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來到你身后,等你突然一回頭,就發現它已經黏在你后背上了!只要你看它,無頭鬼就會問你‘我的頭呢……誰看見我的頭了……’”
五月不敢出氣,臉憋成了河豚。
烏鴉壞心眼地逗他:“五月好孩子,你看見我的頭了嗎?”
五月驚恐地往茉莉身后縮,茉莉嫌熱,正不耐煩地扒拉他:“膽小還非得問,怎么可能有人貼在背后還不知道……”
然而她這話沒說完,“嗚嗚”的風聲突然送來了
烏有之鄉(二)
“半夜”、空無一“人”的街道、經典鬼故事場景與臺詞……烏鴉看著白得晃眼的加百列,忽然陷入沉思。
片刻,他一砸方向盤:“我悟了!”
“晝伏夜出”、似“人”非“人”,畏懼“人氣”,戲耍落單者——烏鴉回想這一路所作所為,他自己分明才是鬼,大驚小怪什么?果然是剛“死”還不習慣,講個鬼故事也能代錯視角,又不由自主地站到“人”那一隊了。
他們就應該學習天使長閣下的覺悟,放飛想象,努力作祟!
加百列眨眨眼,就見烏鴉搖下車窗,沖他舉起一只手。天使沒看明白這是什么風俗,遲疑了一下,還是模仿著烏鴉的動作,跟著舉起了一只手。
烏鴉“啪”一下跟他一擊掌:“慶祝階段性勝利!”
清脆的一聲,好像打碎了一層透明的囚籠。
加百列眼前亂晃的虛影被他一巴掌拍散,視野比剛被灑水車噴過的擋風玻璃還澄澈,他那嘈雜的耳畔驟然清靜下來,有那么一瞬間,加百列甚至以為自己聾了,直到他聽見汽車的引擎聲、白夜風穿過櫸木的“沙沙”聲、不遠處的水聲……
烏鴉擊完掌把手往回一撤,加百列下意識地捉住了那正在遠離他的體溫。
烏鴉:?
他又試著撤了撤,還是沒撤回來。
烏鴉有點困惑,不知道這是幾個意思,要求握手?
于是他就著這姿勢,把手上下晃了晃:“您好,幸會,呃……您辛苦了?”
加百列對治安官的失望忽然被一句“辛苦”勾起來了,忍不住嘆了口氣,沒精打采地把烏鴉的手一揣,據為己有。
“怎么一臉沉痛?你的目標……唔,那個‘洞察’治安官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難道是血族內訌……”烏鴉話音頓了頓,目光掃過加百列銀發上沾的灰塵,挽起一邊的袖口,感受了一下對方比之前更低的體溫,“不對,看起來像得手了。所以你是對‘洞察’很失望,感覺費這么大勁不劃算?”
加百列眉梢都垂了下來:“是啊,傳聞是謠言,因為他,我的存貨都快用完了。”
茉莉這會兒也從驚嚇中緩過來了:雖然她總拿不準這白毛是敵是友,但他好歹是個人。在血族的地盤上,是個人總比是個鬼強,遂猶猶豫豫地收了神通。
她豎起耳朵聽烏鴉和加百列說話,越聽越困惑,總感覺自己可能是間歇性聾了——要不怎么明明她一直在場,卻總覺得漏了不少信息呢?